“哎哟,小少爷这一次喊得可真清楚。小姐如今才多大,夫人都开始操心亲事了。依老奴看,与其忧心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教小少爷多说几个字。”
柳云昭放下手中的账本,起身到床榻边坐下,苏言逸开心地扑过来与娘亲玩闹,柳云昭头上并未佩戴发饰,任他如何调皮也不怕伤了他。“恒儿自小懂事不哭不闹的,晟儿幼时身子弱性子活泼,三岁看大十岁看老,该是早早相看,选个顶顶好的,不过,及笄后还得多留些日子……”
“夫人,女子安身立命,娘家有底气腰杆子才硬,便是如今这小少爷,将来封侯拜相,可不是就成了小姐的大靠山。”
“嬷嬷所言有道理,哥哥当年便是如此想,方去了战场,只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两国相安无事便罢了,一旦战起,家人都得跟着提心吊胆。说我自私也好,肤浅也罢,如今倒是万分庆幸国公府走上了文官路子。”拿出手帕给苏言逸擦了擦小花脸,又道:“不知外间是如何传的,说我善妒成性,抑或说我柳家不好?”
“夫人不必担忧,此事说到底是咱们得了实惠。若不掰扯明白了,如今那红袖还冠在三房的名头,现下去了五房,她哪里能得了好。再说,老夫人什么性子?恐怕笑忘馆说书的先生都比咱们清楚。”
笑忘馆。
不知是何处走漏了风声,传言晋国公府三夫人不容人,将老夫人赏赐下来三个如花似玉的丫鬟,一个送人一个打杀一个弄疯了。
柳氏一朝回京,名声大变。
“别是以讹传讹吧!晋国公府三夫人当年可是有名的才女。”
“才女有什么用?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书念得多了心就野咯!”
“此言差矣,当年柳家大小姐,便是如今的晋国公府三夫人,她的祖母缠绵病榻多年,她便一心操持府中事务,连自己的婚事都给耽搁了。”
“是的嘞!听闻柳府老夫人在庄子上静养,便是这位三夫人一直在身边侍奉着,怎会如传言那般忤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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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慈安殿。
殿外寒风凛冽,女子身着大红色盛装,火焰般热烈,在略显萧条的冬景中格外惹眼。
秋聆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道:“皇后娘娘,天冷,咱们先回去吧。太后娘娘许是还在午睡,咱们晚点再来”
女子不语,依旧静静立着,不动如山,背影带着男子特有的挺拔,英气的眉微微染上几分肃穆,直直盯着慈安殿大门。
正殿内暖融融的,太后着一身轻薄的织锦凤尾裙,鸾鸟缀于裙面,黑亮的发丝挽成精致的闹扫妆髻,簪了金钗与步摇,雍容华贵。
“皇祖母,您今日真漂亮。”
太后一低头,就见身旁的孩子看着自己,满脸期盼,“哦?昊儿言道哀家今日漂亮,那平时便不漂亮了?”
楚昊急了,慌忙解释,“皇祖母一直是漂亮的,不过是今日气色好,更漂亮了些。”
“今日昊儿说的话也格外好听呢,可是做了什么坏事?”见这孩子拼命摇头,遂问旁边的嬷嬷,“兰芝,今日五皇子可是又调皮了?”
被唤作兰芝的是位嬷嬷,与太后相伴几十年,如今在五皇子身边伺候着,“回太后娘娘的话,五皇子今日晨起晚了些,落下两节课,午时不肯用膳,误了午睡的时辰,之后又……”
楚昊见自己的老底儿都快被揭开了,赶紧截了嬷嬷的话头,支支吾吾道:“外面那人……她……她等很久了。”
太后正了脸色,“昊儿可知外面那人是谁?”
楚昊负气一般,偏了头,小嘴紧紧抿着,不答话。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舍不得逼他,太后拉过楚昊的手,拍了拍,“那是昊儿的母后,如何能用‘那人’相称呼?怪道今日腻在我这儿不走,原是做说客来了。”
楚昊微微红了脸,“才不是。”
“现下皇祖母让你母后进来,你与她说说话?”
楚昊原是想应下,想到什么,又摇了摇头,挺挺小胸脯,颇为傲气道:“今日的作业还未写,本皇子要去用功了,皇祖母我就在偏殿写。”生怕太后不同意似的,自顾自跑了。
看着楚昊轻快的背影,太后道:“到底是母子,哪里是说断就能断的,这是怕他母后受不了呢!”
“都是太后教导得好,五皇子这般小便如此孝顺。”
“若非他那个不争气的母后,哀家一把老骨头了,哪里会如此操劳!”话里话外虽是抱怨着,却是甘之如饴的模样。
皇后大踏步进来,太后见着这儿媳,有些恍然,这都多久没见过了,上一次还是她的大寿,虽然盛装出席,只气色着实比不上现在。
“噗通——!”
皇后已跪在了面前。
因着没有准备蒲团,此处不若里间铺着绒毯,这是实打实的汉白玉,跪地声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