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开业已经十年来,这十年来你们陪我走过了一段十分宝贵的时光,餐饮界的各位前辈,尤其是周老先生,因为我没少着急上火的……”这位沈公子根本不像是在千万人前演讲,举重若轻,仿佛是在大伙面对面倾诉。
“十年来京城的餐饮界说是翻天覆地应该不为过,今晚过后,新的竞赛就要开幕,又会有新人被推上厨神的宝座。我想这个时候来宣布以下的决定,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沈醉说到这里顿了顿。
“那么请问我们的沈公子,今天我们将要见证什么呢?”主持人非常机敏地插话帮腔,“难道沈先生终于决定要向影视业进军了么?还是传说中的新餐厅筹备已经完成呢?”
所有人都满怀期待地望着沈醉,可对沈醉的操作了如指掌的周鲍勃却一脸迷茫。
“我宣布,退出世界厨师联合会,也退出这场比赛。”寂静的广场上,回声四处飘荡。
林夏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提醒工作人员去给周老先生找一些救心丸来了……周鲍勃一副心绞痛发作的样子,眼看就要背过气去了。
寂静被一声惊叫打破,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亲卫队方阵里几位上年纪的大婶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下去,眼看着现场就是一场混乱。
“拦!拦住他!他……他喝蒙了胡说呢!”周鲍勃呻吟着。沈醉可是一颗巨大的摇钱树,给世界厨师联合会和数以竞赛带来了成倍的收视率增长,如今这家伙竟然连招呼都不打就宣布退赛!这不是喝蒙了是什么?
“慢,”沈醉笑笑,还是差不多的笑容,却忽然有股无形的威严,没人敢往前走了,“今晚是大家开心的场合,开心完了再说。”
他招招手,人群后方忽然出现了两辆重型卡车。车厢上全都蒙着黑色幕布,不知里面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林夏心说公子哥啊!都到这时候了,您还有多少幺蛾子留着没放出来?
沈公子轻轻打了个响指,黑幕同时落下,第一辆车上,高耸起一座dj舞台。第二辆车上却只有堆积如山的香槟酒!
“所谓厨艺,原本是不用比赛的,一道菜肴一杯酒就是一餐饭,食罢离席,香气入魂,这就是厨师的成就和满足。赢了多少场厨艺竞赛,家里卫生间里摆了多少奖杯,都比不上你做菜时加入的一滴酱油。今时今日的沈醉还需要厨艺竞赛么?今时今日的厨艺竞赛又需要沈醉么?”他张开双臂,笑得那般灿烂,“便如醉后的一场别离,心·满·意·足!”
静了几秒钟后,满场欢呼。是啊,今时今日的沈醉还需要通过赢得竞赛来证明自己么?他已经超脱于竞赛之上,他已经出·神·入·化!
“这些就是我给你们告别礼物!let’sparty!”沈醉举手过顶,全场响彻强劲的舞曲,人群潮水般涌向卡车,保安们焦急地维护着起码的秩序。灯光闪烁中,比基尼女郎们把打开的香槟成瓶的抛给那些挥舞的手臂。
根本不需要灯光师的配合,焰火师早就按下的发射键,烟花瞬间点燃了广场的上空。笑笑像一阵风似的从林夏身边冲下台去,模特们也都欢呼着加入了狂欢的人群。
只有林夏还留在原地,呆呆望着沈醉的背影。他也没有动,没有了千娇百媚的陪衬他显得那么孤单,影子被拉长在舞台上,随着烟花的绽放忽隐忽现。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这是某天晚上难得一起看电视的时候白起随口说的,那时候岂不正是这个沈醉跟那位眉目生春的主播小姐在侃侃而谈,下面欢呼声此起彼伏?
“在举杯痛饮之前难道不该有歌声么?请稍等片刻!我为大家准备了我的保留曲目!”沈醉好像忽然反应过来了,一阵台风似地奔向dj舞台,剥掉外面的礼服露出半透明的露肉衬衫。
见鬼!林夏你又滥用同情心了!这种货色凭什么要孤单憔悴?人家生活里有的是美食美酒和女主播啊!人家根本不必向你这样踩着细高跟鞋穿着会走光的短裙在夜风里受冻来讨生活!你有什么资格可怜人家?
“笑笑帮我拿香槟我要一整瓶!”林夏拎着高跟鞋冲下台去。
贰、病人
烟雨胡同,北京城最普通的一条小巷,毗邻平安大街,却出奇地安静。
夜色已深,除了几盏老路灯还昏昏欲睡的坚守岗位之外,只有那栋三层意式小楼里还亮着灯。
烟雨胡同十八号是林家的老宅,一年多之前那个叫白起的家伙拿着林夏老爹林建南亲笔签下的协议书,租走了楼下的两层,开了一家诊所。除了白起之外,诊所里还有个叫阿离的男护士,是个摇滚少年,平时跟林夏关系倒是不错。
这个时间两位房客已经睡下了,厨房里还传来阵阵鬼哭:“夜太美,尽管再危险……”
林大小姐很喜欢唱歌,可无奈她有条跑调到送人离开千里之外的嗓子。大一第一天上课,林夏就让教声乐的老太太怀疑了人生。那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在音乐学院教了三十几年书,退休之后还想发挥余热才到他们那所野鸡学院上课。结果在林夏一节课内第四十次跑调后,老太太垂泪轻抚着她的头感叹:我以前觉得为人师表,只有不尽心的老师,没有教不出来的学生。遇到你,我才知道天下之大呀!
从那天起,学校里流传着林夏能把教授唱哭的传闻。可林大小姐何等人物,不会因为流言蜚语就停下迈向天后宝座的脚步,去卡拉ok唱歌的时候,麦霸之魂总是熊熊燃烧,于是又有“女胖虎”的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