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足有一寸深浅,几乎淹没了他的鞋底。整个手术室仿佛被浸泡着,被侵入着,但手术台周围的医生却仍然沉默,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一样。
只有一个小时。秦戈不敢耽搁。他需要花极大的力气来压抑恐惧,才能勉强正常地朝着手术台迈出一步。
墙上钻出的婴孩全都看着他,神情漠然,空白的眼眶里,黑色的眼球正在疯狂滚动。
秦戈根本不敢再多看一眼。他艰难地走向手术台,嚎叫的声音越来越大。
可是手术台上没有人。只有空空的、正在兀自扭动挣扎的住院病服。
病服的腹部被剪开了,医生拿着剪子与刀站在一旁,数双眼睛都顶着病服中间大开的那个口子。
一个婴孩正试图从里面爬出来。
秦戈只感到这里的每一处地方都令人毛骨悚然。
蔡明月的“海域”太诡异了,无论是多么强大的精神,数十年都要忍受着这样的场景,会发疯反而是正常的了。
他转头想看医生,却发现手术台周围低着头的几个人,竟然全长着蔡明月的脸。
是三十多年前的蔡明月。她还没有被疾病和时光折磨得干枯憔悴,只是神情呆板木然,一动不动。
秦戈退到了手术室门口,他不得不说服自己先离开。
手术室的门轻易就推开了,秦戈一个趔趄,摔了出去。
他摔进了一滩腥臭的水中。
秦戈几乎忍不住自己的颤抖。他迅速爬起来,发现自己仍旧在手术室里。
不祥的预感袭来,他立刻奔向门口,哗啦一声将门拉开。
门外仍然是6号手术室。
秦戈愣住了。他的前方,他的后侧,都是一模一样的手术室,一模一样的尖叫,一模一样的场景。
他继续往前奔去,拉开一扇又一扇的门。
进入一个又一个6号手术室。
他在“海域”之中,肉体不会感觉疲累。但奔走一段时间之后,秦戈不得不停下来。
他明白了蔡明月为什么害怕到哭着恳求自己“救”她。
只有极严重的精神异常之人,“海域”才会出现这种无穷的循环。蔡明月平时可以装作正常生活,但夜间入睡的时候,她无可避免地会进入梦中,“海域”里的东西零零碎碎地浮在意识之上,啃噬她的梦境、睡眠和情绪。
年老之后,由于神经和脑部功能的退化,哨兵和向导的“海域”都会出现或多或少的异样。有的人可以努力维持自己“海域”的稳定,但蔡明月显然不行——她的海域太可怕了。
秦戈想起言泓曾说过,蔡明月会说“胡话”,而这些“胡话”彭湖愿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