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相信没错,可是你知道,皮尔斯太太,有些人——尤其是严肃的中年人——往往忘了自己也曾经年轻过。”
皮尔斯太太叹口气:“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先生,我只希望有些先生能牢牢记住,我那儿子只是太活泼了一点,他们之前是怎么对待他的!”
“他曾经对他的主人搞恶作剧,不是吗?”卢克纵容地笑着说。
皮尔斯太太马上说:“他只是开开玩笑,没别的意思。先生,汤米一向很会模仿人,常常让我们捧腹大笑……有时候他会学古董店的埃尔斯沃思,或者教会委员霍布斯先生,有一次他还模仿庄园的爵士,结果爵士就把他解雇了,那当然是应该的,爵士后来也没记恨,还另外替他找了份工作。”
“可是别人度量就没这么大了,对不对?”卢克问。
“是啊,我也不用说是哪些人了,你一定猜不出来的,就拿艾伯特先生来说,他一直都对人那么和气,老爱和人开玩笑什么的。”
“汤米也惹恼了他?”
皮尔斯太太说:“我相信我那孩子一点恶意都没有。而且话说回来,文件要是真的那么秘密,不能给人看的话,就不应该放在桌上。”
“是啊,”卢克说,“律师办公室里的机密文件应该锁到保险柜才对。”
“对极了,先生,我也是这么说,皮尔斯先生也跟我想法一样。而且汤米其实也没看到多少。”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别人的遗嘱?”卢克问。他想过,直接问文件内容也许使皮尔斯太太迟疑,可是只要他先提出自己的猜想,马上就能得到对方的反应——他猜想得没错。
“噢,不是,先生,不是那种东西,根本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一封私人的信——是一位小姐写的……可是汤米连写信人的名字都没看清楚。我说啊,根本就是大惊小怪,小题大做。”
“艾伯特先生一定很容易生气。”卢克说。
“看起来好像是的。先生,我说过,跟艾伯特先生说话实在很愉快,他老爱跟人家开玩笑什么的,可是我也听说他那个人很难打交道。他跟亨伯比医生是死对头,是可怜的医生死之前没多久的事。对艾伯特先生来说可不大愉快,人总不愿意在别人死后说其很多坏话,因为死人是不会反驳的。”
卢克郑重其事地摇摇头,喃喃说:“太对了——太对了。”又说,“真是的,他跟亨伯比医生吵过架,医生就死了。对你儿子不好,结果你儿子也死了。我想这么一来艾伯特先生以后一定会不敢再乱开口了。”
“哈利·卡特也一样——就是七星酒店的老板,”皮尔斯太太说,“卡特掉进水里淹死的前一个礼拜,他们刚刚大吵过一顿,不过那当然不能怪艾伯特先生,都是卡特自己不好。他喝得醉醺醺,然后到艾伯特先生家去,用脏话骂个不停。可怜的卡特太太,她不知道受了多少气,至少对她来说,卡特死了还比活着好。”
“他留下一个女儿,对吧?”
“噢,”皮尔斯太太说,“我这个人从来不喜欢说人家闲话。”这句话有点出乎卢克的意料,可是似乎还有商量的余地,于是卢克竖起耳朵,静静等着。“我想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露西·卡特算得上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要不是他们身份悬殊,我想也没人会注意什么。可是既然有人说闲话了,就没办法否认,尤其卡特又到律师家大吼大叫。”
卢克大略猜出她话中的意思,说道:“看起来艾伯特先生好像很懂得怜香惜玉。”
“绅士通常都会,”皮尔斯太太说,“其实他们也没什么意思,只是随便交谈一两句话,可是上流人士就是上流人士,免不了会引人注意,尤其是我们这种宁静的小地方。”
“这里很可爱,”卢克说,“一点都没有受到世俗的破坏和骚扰。”
“艺术家是会那样说,可是我自己老觉得这地方有点赶不上时代,譬如说,这里没什么了不起的大厦。可是人家亚许维尔那边就有好多可爱的新房子,有的还有绿屋顶和彩色玻璃窗。”
卢克有点毛骨悚然地说:“你们这里也有一幢新房子。”
“噢,对呀,大家都说那幢楼盖得很好,”皮尔斯太太非常热心地说,“当然,爵士对本地的贡献实在太大了。他完全是一片好心,我们都知道。”
“可是你们觉得他的努力不见得完全成功?”卢克问。
“噢,当然啦,先生,他并不是真的贵族出身——不像韦恩弗利特小姐或者康威小姐。你知道,爵士的父亲从前就在走过去几家那儿开鞋店。我母亲还记得戈登·瑞格在鞋店里工作的情形——记得一清二楚。当然啦,他现在当了爵士,又那么有钱,情形当然不一样了,对不对?先生。”
“那当然。”卢克说。
“你不会怪我提到这件事吧,先生。”皮尔斯太太说。
“当然啦,我知道你现在住在庄园,正在写一本书,可是你是康威小姐的堂兄,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我们都很高兴她又要回庄园当女主人了。”
“是啊,”卢克说,“我相信你们一定很高兴。”说完,他付了香烟和报纸钱,同时在心里想:个人因素,我可不能把这件事加上个人因素。去他的,我是到这里来追查凶手的,那个黑头发的女巫婆嫁不嫁谁,又有什么关系?她跟这件事根本不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