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走没多大会儿,一个男的拎着两箱东西来拜访她,结果没人应门,男子坐在院?s?子里的樱桃树下,从8点多等到午饭时间,她都没有回来,他实在是等得累了,从兜里掏出手机:“春哥,她人不在啊!”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男子的脸色从不耐烦变成了紧张,挂了电话,来回踱步。男子叫陈立建,是世平县一家豆腐厂的老板,他那里说是厂,实际也就比作坊大一点儿。今年罗丽牵头,在县里搞环保改革,他的厂子排放标准不达标,很快就要被关停了。可他没办法啊,别的厂子——其实也就是何云道家的厂子,人家当年拿地的时候就拿了好位置,污水处理以后直接往湖里排,处理系统可以直接埋装在地下,他那个山包上,要把污水处理系统装上,还得多租一块地,况且那处理系统也不便宜,成本就高了去了。其实他偷偷请懂行的人去看过,何家那处理装置根本就没在运行,污水就是直接排到湖里去的,比他排进土里的影响恶劣多了。陈立建回到罗丽的门口,猛抽了几支烟,满面愁容。其实先前他已经来找过她很多回了,回回都吃闭门羹,按经验说,这些县官没有哪个不爱财的,可这新来的女领导就跟那仙女似的,渴了喝露水,饿了吃蚂蚱,真是油盐不沾。等不来人,又不敢回去交差,陈立建也不知道咋想的,干脆把羽绒服脱了,大着胆子爬到空调外机上,把东西全部塞到了罗丽的阳台里头,拍了一张照,嘟囔着走了。晚上罗丽回来时,就见到阳台上两箱东西,看包装是猫哆哩和火烧牛干巴好吃,我爱,倒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可等她打开一看,猫哆哩的箱子里装的是一尊金菩萨,火烧干巴的箱子里则是名贵的护肤品,抗皱的、美白的、日霜晚霜眼霜,啥都有。翻了半天,箱子里也没有纸条一类的东西,罗丽看乐了,这人办事真是没有章法,要送礼,起码也要留个来处,就这样塞进来,她也不知道是谁求的啊!她把观音和护肤品放回原处,先进卫生间洗漱。今天着实是把她累着了,眼看要过年了,很多村里的务工群众应该回来了才是,但是所到之处,还是只见老人和小孩。村里没有产业,农村土地利用率低,留不住人,群众宁愿牺牲过年团聚的机会,也要留在岗位上挣过节加班费,目前还看不出来非常严重的问题,但是等这一代留守儿童长大,问题就严重了想着想着,她注意到镜中的自己,即使不笑,眼角的鱼尾纹也很明显,她用小拇指轻轻托起眉尾的皮肤,鱼尾纹平滑了一点,一松开,还是很深,她轻叹了一口气,挤了一泵乳液,胡乱地在脸上搓开,回到床上躺着拿出了电脑。电脑里有一份名单,分别是世平县各家企业的基本情况,文件很大,她望着阳台上的金菩萨等了一会儿才打开。她从抽屉里拿出眼药水滴了两滴,随后把电脑抱近,用手指指着表格,一家一家地往下找。分析了一会儿,现在最有可能急着求她的,就是表格里被她标记了红色还没有整改反馈的的两家企业:一家是污水排放超标的豆腐厂,一家是粉尘排放超标的水泥厂。这两个厂的负责人她都有印象,她又看了一眼金菩萨,在电脑上敲了一些内容,看了会儿书,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23:00准时关灯睡觉,一秒都没有拖延。第二天,陈立建刚睡醒,眼镜还没来得及戴上,就接到了一通电话,“大清早的谁啊喂,找哪个?”“陈老板啊,我是罗丽。”罗丽不方便到茶楼去,俩人约在湖边的长廊上见面,陈立建晚到了,看到罗丽面对湖面站着,朝下扔着鱼食,秘书在一边站着,俩人不知道在聊什么,有说有笑的。陈立建不知道罗丽这是什么意思,站在她身后先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罗丽看他来了,对秘书耳语了几句,秘书笑了一下走到长廊另一头去等着了,她才开口说话:“陈老板,你把菩萨都给我了,谁保你过河呢?”“书记,你看你这话说的我是真没辙了,您看是不是能再宽限我几天,这整改我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完呐,这快过年了,正是订单多的时候,我那几台机器一关,厂里几十号人都要饿肚子啊,罗书记,我”“你说的情况我都知道,你先告诉我,是谁让你把菩萨请我这儿来的?”陈立建张大了嘴巴,这罗丽是背后长眼睛吗?她怎么知道这事是有人支使他办的呢?陈立建神色有些慌乱,不知如何应对,罗丽爽朗地笑了几声,把剩下的鱼食全部撒进湖水里,一群小鱼瞬间挤在一起,争先恐后,生怕来晚了就啥也吃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