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再听听“盛羽”。
大约因为那藏着掖着的爱慕,当年他总觉得,肖衢叫他的名字时,比别人叫得好听。
轻快,音尾一飘,带着几分笑意。
肖衢在唤了这一声之后,便看向窗外,似乎欲言又止,唯有手还时不时在他下巴上捏一捏,就像随意地逗弄自己生病的宠物。
医院人行匆匆,一刻不停地上演着生老病死。但盛羽不用与那些愁眉苦脸的病人和家属一同等待医生,肖衢抱着他,直接去了诊厅。
如他所料,最好的检测设备也无法发现他身体的异常。
医院是最讲究科学的地方,身体排斥灵魂却不能用科学来解释。
说到底,他还存在着,便是最不科学的事。
他被安排去了单独的病房,肖衢站在病床边,目光带着几许探寻。
他心脏跳得有点快,轻声道:“肖先生,我没事,可能睡一觉就好了。”
也可能睡一觉就醒不来了。
肖衢拉开一张椅子坐下,过了许久,突然说:“盛羽。”
这一声低沉喑哑的呼唤,令他浑身的血陡然凝固。他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肖衢,寒意与炽烈在胸中冲撞激荡,太阳穴忽然尖锐地刺痛起来。
“盛羽。”肖衢看着他,眉间有极深的怀念与悲恸,“他是我最爱的人。我与他一同长大,却直到他离开这个世界,也没能让他知道我爱他。”
被子下的腿脚木得没了知觉,好像灵魂、意识已经无法控制身体。他僵得像一尊雕塑,唯有眼中闪烁着泪。
根本没有想到,肖衢会突然叫他的名字,会突然说这番话。
当听到第一声“盛羽”时,他以为肖衢认出了他,恐惧又欢喜,那种极端的撕裂情绪拉扯着他的四肢百骸。
而下一声,他便明白,肖衢并没有认出他,只是向现在的他——成顷——讲述一个叫做“盛羽”的故人。
能亲耳听到“他是我最爱的人”,即便现在就死去,也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肖衢的声音有些远,断断续续地说着往事。他闭上眼,清晰地看到了十七八岁时的一幕幕。
那时的他与肖衢都那么年轻,他满眼是肖衢,却不知道肖衢的眼里,也只他一人。
“你那天听到的没错。”肖衢继续道:“你与他不像,从性格到外表,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但很奇怪,每当与你在一起时,我都能感到,他还陪在我身边。”
“他离开我已经有八年,我试过放下他,但做不到。将你从花拾带回家,是因为你能够给我‘他还在’的错觉。”
“我……的确是把你当做了他的替身。”
盛羽心中大恸,却不因自己。
当年大院里的孩子个个崇尚武力,肖衢也是暴力分子之一。每次与人起冲突,他总是拼了命地保护肖衢,宁愿自己头破血流,也不要肖衢受到伤害。
而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肖衢沉浸在他给予的痛楚中,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