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自秘境崩溃,家中长辈守株待兔般包围他们起,容肆就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他已然了解神墓与桃源真相,几番劝说长辈无果后,便头也不回地御剑去寻他家老祖宗。
群山巍峨,远成黛色。
待容肆赶到老祖宗常在的观山亭时,便见老祖宗与家主长老等一干重要人物竟齐聚一堂,眺望后山上空的激烈斗法。
情况紧急,容肆再顾不上那些礼数,“扑通”一声跪于老祖宗跟前,气还未喘匀便立刻道:
“老祖宗,情况有误,那桃源秘境根本不是什么秘境,产生凝运珠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邪物。还请老祖宗下令让叔伯长老们先停手,其余情况容晚辈稍后一一明禀。”
“阿肆啊,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容家老祖眉目慈和,轻轻托起容肆后,不急不缓道,
“正好你来了,老夫正同家主说起你呢。容家这一代后生里,论天资手段,无人能出你右,就连容融和容山他们也远不如你,待你将业罗瞳术修炼到第五重,便是容家当之无愧的少主人。”
“老祖宗,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是啊,肆儿刚才秘境回来,身上还有伤,不如先下去治伤?”
“不是,九叔我……”
容肆每每想将话题拐到秘境一事上,便总有一位长辈跳出来岔开话题。
直到天边战况激化,容家人甚至上了困龙阵,容肆就算再傻也意识到了问题。
不断被打断的解释,听到墓中邪物时波澜不兴的神色,还有不分青红皂白的死手。
一瞬间,寒意从尾椎骨里滋生,一点一点窜上天灵盖,再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惊惶错愕地扫视那些或慈眉善目,或端正严肃的面庞,往昔的亲人仿佛变成了一个个披着画皮的森森恶鬼。
容肆倒退两步,最后将视线移到从小将他养大的老祖宗身上,艰涩发问:“你们,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放肆!”
容家家主拍案而起,不怒自威,“简直人如其名地放肆,你就是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吗!来人,四公子累了,带他下去休息!”
容肆挣开欲将他拉下去的人,继续追问:
“你们是不是早知道神墓里的东西是邪物,仍然要与虎谋皮,助长它的邪气换取凝运珠?”
“是不是早知道秘境里的幻物是受邪物困囿的人,不但坐视不理,还百般嘱咐我们不要拿他们当人?”
“是不是还在图谋秘境里的重宝,所以要杀人灭口?”
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听得容家一众要员面色骤变。
在这样沉默的氛围里,容肆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容家四郎在家中是公认的随和,少有这般尖刻的时候,但二十年来所知的一切被顷刻颠覆,他疯得有些不管不顾起来,眼珠子转动,盯着主座上的容家老祖:
“老祖宗,您也认同他们的做法吗?可您不是这么教我的,您从小教我向善,教我修道之人逢魔必斩遇恶必诛,教我君子磊落不与世俗同污,既然您也和他们一样,为何要教我这些呢?既然你们善恶不分蒙昧不明,便不该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错!如今这般,对无辜之人高举屠刀,教自己人向善又算什么?”
质问声声泣血,容肆忽觉亲人们的脸与整个世界一道模糊起来,他抬手一抹,指腹一片温热,这才恍惚惊觉,哦,原来是泪啊。
容家老祖摒退左右,亲自走下座椅,枯瘦的手抬起,将容肆脸上泪痕拭净,叹息道:
“阿肆啊,你才出生不久就双亲尽失,由老夫亲自抚养。老夫给你取名为‘肆’,便是希望你一生潇洒肆意,不受拘束,教你为人处世的道理,也是希望你明理知事。可是容肆容肆,容在前,肆在后,你在是容肆之前,先是容家四郎,家族生你养你,育你成才,就注定你也要置家族利益于自身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