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人竟然留了些悬念,王浚也不气恼:“既然如此,便先饮宴。来人,舞乐。”
这誓师舞乐,也不似平日靡靡之声,而是一队健儿跳的胡舞。刀来剑往,鼓声隆隆,只是看着,就让人热血沸腾。王浚那些心腹爱将,也都各个神色激昂,简直恨不得立刻就上阵杀敌,建功立勋。在饮宴间歇,王浚也没忘了正事,很是问了些并州的内情。有了利益分配和姻亲从属,这次奕延倒是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让帐中诸将都颇为受用。并州这块硬骨头,看起来也不似想象中那么难啃了。
如此一来二去,时间过得飞快。大帐之中,早早燃起了蜡烛火把,灯火通明。人人饭饱酒酣,该是宴尽之时了。
正在此刻,帐外有人通禀:“有奕将军亲随,前来献贺。”
王浚一听,就来了精神:“果真送来了?是何物!”
奕延已经起身:“此物,当由末将亲自奉上。”
说着,他大步走到了帐前,从侍从手中接过了一个木匣,端在手中,回身向主位走去。
按道理说,主位尊贵,旁人很难近前。可这是献贺,而且不论送来的是什么,营外亲卫都应该已经验过,不会有任何危险。王浚也就大大方方坐在那里,微笑着看那羯胡趋步上前。
“此乃末将命人取来的,连同一郡之地,献于大将军。”奕延跪在了案前,双手高举,捧起那木匣。
一郡之地?只隔一案,王浚嗅到了一股熟悉至极的味道。从盒中传来的,正是血腥。又有什么,能把鲜血、地盘连在一处呢?
像是猜到了盒中之物,王浚兴奋的坐直了身体:“快快呈上!”
身旁侍女连忙接过盒子,放在案上,王浚亲手打开了盒盖。
看到盒中之物,王浚背后侍立的婢女尽皆掩唇,还有几声轻嘶压抑不住,传来出来。
那盒中,竟然摆着一枚人头!就算经过白灰腌制,也避不开夏日尸腐,一眼望去,简直狰狞不堪。
“这,这可是……”王浚非但没有闪避,眼中现出兴奋之色。
“正是魏郡太守王屏之首级。”奕延答道,“连同魏郡、广平、阳平在内的诸郡,尽落大将军之手!”
他献上了河北诸郡!如此一来,连司州大半,都入囊中!王浚再也掩不住面上喜意,抚掌大笑:“伯远手段,堪称绝世!来人,取酒来!”
这样的献礼,已经不是区区言辞就能褒奖的了,帐中议论也是嗡嗡一片。不少将领都露出的艳羡神色。这可是大功一件啊!难怪都督会如此看重此子,实在是手段狠辣,心性坚韧!只是这已是他第二次叛主了,真的能放心用来吗?
王浚哪会想不到这个,那双灰蓝眼眸近在咫尺,就似苍狼一样,锋芒四射,煞气逼人。那眸中有野心,有算计,亦有让人胆寒的危险。可是王浚没有怕,相反,他的胸中涌起了豪情和陶然醉意。除了他王浚王彭祖外,还有谁能用这等危险人物?就似段氏、宇文氏两支鲜卑种,这羯人,也当为他所用!
满满一杯酒举在手中,王浚朗声笑道:“伯远,当满饮此杯!”
这是何等的殊荣!王浚看着那羯人似是受宠若惊,缓缓站起身来,伸手向前。他马上就要接过酒杯,说不定还要再次跪谢叩首。随后带领兵马,替他扫平并州。就似魏武麾下张文远、乐文谦,立下不世功勋……
得色再也掩盖不住,王浚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大。那手,伸到了杯边。
它未曾停下。
腕上骤然一紧,王浚只觉被一股巨力拉住,拖出了席案!随即,眼前天旋地转,有什么扼住了颈项,如此之紧,让他连气都喘不上来。
哗啦一声,案倒杯覆,大半文武骤然而起,惊呼出声。
“大将军!”“都督!”“贼子尔敢!”
这是怎么了?王浚一时都蒙了,不知到底身在何处。然而下一瞬,喉头一痛,有件锐物戳在了上面。
“大将军赐酒,末将愧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