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自他来扬州上任,刚开始还未见什么端倪,但过了几年就有人明里暗里地给他送礼,透露出江南可自成一体,必要时需听从幕后那位大人吩咐的种种口风。
杜允正对这种小人行径嗤之以鼻,连人带礼让人扔出了太守府。
“金银珍宝,香草美人,加官进爵,荫庇子孙……与我何干?”
满是书卷气的中年男子执起身旁夫人的手,乐呵呵地道,“能和夫人一直在一起,又能让扬州百姓过上好日子,这就是杜某毕生所求了。”
杜太守身边是一位历经岁月洗礼却依然看得出是位大家闺秀的妇人,她容色温婉,闻言捧着已经显怀的肚子,嗔怪地笑骂了一声:“你呀。”
新官上任,因为摸不清这位杜太守的底细脾性,在暗处搞些小动作的人也不敢下手,所以扬州的百姓是切切实实的过上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具体表现在没有无缘无故的苛捐杂税了,不用动不动上供长相好看的妙龄女子和玉雪可爱的童男童女了,也不用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多说句官爷的坏话被投入大牢了。
渐渐地,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
然而永远是暴风雨前的天空最平静,激烈手段可能会收到更激烈的反扑,繁花着锦温火烹油,不动声色地筹谋之下,才是到了最为致命的时刻。
很遗憾,杜太守到了最后关头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
“老爷。”
杜夫人递上一盏热茶,清丽的眉目间带着忧虑,“如何了?”
杜太守摇摇头:“不妙啊。”
这些年来,他不是没察觉到江南官场的种种暗潮汹涌,反而因为在其位时间久了,愈发能感受到江南这一滩死水的表象下隐藏着多么惊人的阴谋。
但他没有证据,也没有了一开始时的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量,于是只能每年在上折子述职时隐晦地提一点东西,却也从未收到过帝王的召见和问询。
杜允正是京官外放,他之前跟过当今陛下,心里明白秦随不是个昏庸的,甚至这位陛下文韬武略,万世难出其一。用丞相的话来说就是,那位啊,天生帝命。
明白这些的杜太守自然不会怀疑陛下看不懂他折子里言辞的不对劲,那没收到回应的原因就很好说了——就是他的折子根本就没到过陛下手里!
内外不知道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这把老骨头,没有万全之策,杜太守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安慰着自己顺其自然,呕心沥血地继续发展扬州农工商业,眼看着百姓的日子一天天好过了起来,他也是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春秋,就在杜太守以为要一直这么过下去的时候,异变突生。
没有任何征兆,数月前,突然就来了一队私兵,大摇大摆地杀入了扬州城,并把城中重要商铺和太守府都给围了起来。
杜太守又惊又怒,看着被送到太守府门口的尸体当场就拍桌而起,要去找贼子算账,谁知连书房门都没出就被逼了回去。
来人笑吟吟地抽出长剑抵住杜夫人及孩子的脖颈,语气是恭敬的,但话里话外却都是赤裸裸的威胁,里面透露出的消息更是让杜太守胆战心惊。
他说他们是陛下的人,特下江南为陛下扫清逆党,而陛下不日将至。
他们是陛下派来的人马?
杜允正断然否决这个可能性。
如果他没见过陛下,没参与过朝会的话,那他确实有可能会觉得来人这种暴虐残忍的手段跟传闻中的秦国暴君如出一辙,杀人只凭喜好心情,不看缘由。
但他近距离接触过秦随,知道秦随纵然有时手段强势了些,也不是个滥杀嗜血的性子,更何况空口无凭……
杜允正眼睁睁地看着代表秦国帝君的黑金龙雀令牌被来人拿了出来,胸口顿时一闷,差点就要吐血。
黑金龙雀令只有大秦历代皇族直系拥有,一人一块,身死后销毁,而本朝皇族直系只有当今陛下秦随一人。
更何况那龙雀令上明明白白地就刻着“遇安”二字,知道陛下名讳的人不多,但老臣多少都有所耳闻,杜允正也是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