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聪已经被毒瘾折磨得几乎要崩溃,更是听不得这种断在关键时刻的“故事”——虽然他是故事的主人公之一,但他并不知道内情。
“但是什么?!你别想让我相信你的胡话!”张聪喊叫道。
亓弋端起面前的水杯轻轻喝了一口,仍是不疾不徐,终于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但是,这些被迫分离的亲生母子,都不过是棋子而已。他所要的,就是一群血脉相连却又分隔两国的棋子,母亲在缅北贩毒,会有多少想念母亲的儿女为了‘团聚’而费尽心力?又会有几个孩子,会在一事无成的父亲和已经有能力给自己更好生活的母亲之间仍然选择坚守在我国境内?这些拿着我国身份证的缅北毒贩的孩子,成为了dk手中随时可以启用的棋子。为着亲情羁绊,为着更好的生活,为着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即便这些人能坚持不参与贩毒,但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在孝义与国法之间有那么一丝犹豫,缅北的毒品就能从这些裂隙之中流入境内,源源不断,最终聚沙成塔。而你,张聪,你就是这样的产物。你继承了你母亲杜妙的狠毒和不择手段,而你的弟弟则完全继承了杜妙年少时曾经有过的纯真和善良。双胞胎或许就是这样吧,你们就像杜妙的分体,一个极致地善,一个极致地恶。”
“不是!不是的!”张聪在喊叫挣扎,不知是毒瘾已经把他逼到了极限,还是亓弋的话让他心理崩溃,又或者,两者兼有。
“这些年你一定恨透了张家人,恨透了张明,对不对?他顶了你的名字,享用了原本应该你们俩平分的资源,你们有同样的样貌,却有着完全不同的人生。”亓弋缓缓起身,走到张聪身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张聪,质问道,“相比于李汌而言,你更恨张明,你觉得他背叛了你。自愿献祭给木依吉神的都是最崇高的男人,但非自愿的人牲不会受木依吉神的保佑,你恨张明,恨到想让他永世不得翻身,所以你才用活人祀的方式取了他的大脑,又用对待叛徒的方式旋了他的尸身,我说得对吗?”
“不……不是……不是!”张聪矢口否认,“我不行了,你给我肉,求求你,给我肉……”
亓弋再次逼问:“告诉我,你是不是杀了张明?”
“给我肉!给我肉……给我一点,求你,求求你。”张聪眼泪鼻涕不受控地往下流,如果不是被约束椅捆着,现在大概已经在地上扑腾起来。
“回答我的问题!”亓弋猛地提高了音量,质问道,“你是不是杀了张明?!你是不是杀了李汌一家?!”
“我要死了……我求求你……给我肉……我不行了……”张聪疯狂地摇晃着自己的身体,似乎真的下一秒就要彻底疯癫。
海同深已经站了起来,但他并没有上前,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该相信亓弋。
亓弋抬手,再次捏住张聪的下巴,逼迫他直视着自己,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到底有没有杀人?”
张聪拼命摇着头,可是那双捏在他下颌的手仿佛力大无比,他根本无法挣脱。纵使双眼已经失焦,大脑已被毒瘾控制,张聪却仍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在身前,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仿佛这钳住自己脸颊的手的主人,真的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捏死自己一般。
齿间颤抖着,张聪几乎就要挤出那个他死也不愿意说出的“是”字。可下一秒,审讯室的门被蓦地撞开,常锋和宋宇涛闯进来,拉开了亓弋。他们动作太快,以至于海同深都没有来得及反应,一摞签过字的文件就被摔在审讯桌上,装着冰毒的吸管也已经被握在张聪手中。
一切都晚了。
亓弋怒火中烧,抄起桌上的水杯狠狠砸向墙壁,摔门而出。
第十六章
审讯室里的吵闹伴随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成功唤醒了沉睡的市局。
“濛姐帮忙看一下,先别审了!”海同深拉开审讯室的门,撂下这一句话,便追着亓弋走了出去。亓弋一路走出市局,直奔对面小区的健身房,海同深连忙跑上去拉住他:“别走了。”
“放开我。”亓弋不耐烦地说道。
海同深反而更加用力地拦住亓弋:“一宿没睡还跑步!找死不是这么找的!”
“我睡觉了!你放开我!”
“我不放!”海同深怕再使劲抓着会弄伤了亓弋,干脆拿出手铐把俩人铐在了一起,“你睡了我没睡,你要跑步也行,带着我,我要猝死了就赖你。”
“你……!”亓弋狠狠地盯着海同深,海同深并不躲避,坦然地直视着他。二人对视片刻,直到亓弋眼中的怒气逐渐平复,海同深才问:“冷静了?”
亓弋点头,晃了晃两个人铐在一起的手:“松开吧。”
“不松。”海同深拉着亓弋在旁边的长椅上落了座,“来,冷静了就聊聊,把话说出来才能真的痛快,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
亓弋只能坐到海同深身边,他说:“解开吧,我不跑,这样像什么样子?”
“这怎么了?”海同深说着就把夹克脱下来堆在两个人铐在一起的手腕上,“喏,这样就看不到了。”
“有病。”亓弋发自内心地说道。
海同深笑了笑:“行,挺好,继续骂。”
“功亏一篑。”亓弋长出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刚泛起白边的天,无奈说道,“张聪马上就吐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