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奕詝的贝子府坐落在离前门楼不远的红药胡同,这座园子占地一千余亩,里面亭台楼阁,水榭假山,布置的豪华别致,这园子以前曾经是前明大太监曹化淳建造的,刚建好还未享用,就被李自成砍了头,清兵入关后,这座园子成了亲王的府邸,几经变化,道光皇帝又整修了一番赏赐给了奕詝。
苏敏来过这里好几次,但里面太大了,他跟着太监左拐右拐,走了好半天才到了奕詝的起居殿。只见奕詝正和一群太监围在桌子旁斗蛐蛐。“好,这个青头将军要赢了,下面再和秦顺的金翅比比看,谁赢了就得我这二十两银子的彩头。”原来奕詝自己并不喜欢养蛐蛐,但是喜欢看别人斗。
苏敏上前施礼道:“给四爷请安。”弈詝一回头见是苏敏,说道:“等等啊,他们要一绝雌雄了。”说完把苏敏凉在一边,继续去看斗蛐蛐。
苏敏心中愤懑脱口说道:“真正是侯门深似海呀,外面灾民哭声震天这里四爷却好悠闲。”
奕詝听到这话脸马上就垮了下来,说道:“你这是和我说话的规矩吗?”
苏敏不卑不亢的回道:“兄弟刚才的话确是失礼了,只不过兄弟想知道,四爷是想作一位国家干城,还是想作一位悠闲自在的王爷,是想作有所作为的真正的汉子,还是想作个与世无争的富家翁。”
奕詝诧异的问:“你这是何意?”
苏敏铿然道:“乡下的小户人家的子弟,尚且争夺当家的位置,四爷贵为皇子,难道没有一点进取心?”
奕詝忙止住苏敏说话,挥手对太监们说:“你们都下去,不传唤不得进来。”
等太监们都退出了正殿,奕詝才示意苏敏继续说。
“为君者拥有万民,随意挥酋,施展抱负于天下,为臣者忠心侍君,亦步亦趋,尽心竭力以安万民;但是君臣分际是非常明显的,即使是亲兄弟,分了君臣以后,见面也要行跪拜大礼,平等的关系不存在了,生杀荣辱都在君王的一念间。君位就像一匹放在围场里的鹿,有人没有武器在手还想得到他,更何况四爷现在手中就有强弓利箭,你能眼睁睁看着被别人夺去吗?当今皇上年时已高,诸位阿哥中间,大阿哥和三阿哥早夭,二阿哥也是病病歪歪的身子,五阿哥又是浑浑噩噩之辈,其余七阿哥和八阿哥年龄都还小,所以真正可以逐鹿的只有四爷和六爷。兄弟知道擅言皇储废立是死罪,但兄弟想,我是杜师傅引见给四爷的,因此我也自认是四爷的人,四爷如果对我的话没兴趣,只管把我交部议罪!”
奕詝听了这些话,端了茶喝了一口,多年在宫庭生活他养成了矜持小心的习惯,所以并不表态,又问道:“你认为,我和六弟相比圣眷如何?”
苏敏道:“恕兄弟直言,从地位而言,尽管四爷的母亲是当今皇后,但六阿哥的母亲也是皇贵妃,我朝也并无规定皇储必须立嫡子,现在您二位都被封为贝子,从这方面来说好像是不发生下。但我分析,在皇上心中似乎六阿哥的位置更重要些,您想外夷进贡的物品,皇上赏赐给阿哥们,是不是六阿哥先挑选,去年代替皇上祈雨的是六阿哥,代替皇上祭奠先皇陵寝的也是六阿哥。”
听着听着奕詝眉头不自觉地皱成一团,苏敏知道这些话说到了他的心里去了。
他继续说道:“说句老实话,若单独论文采,论弓马,四爷你都不如六阿哥,但您有一样可以与六阿哥争短长,那就是比仁孝。我大清虽然是马上得天下,但入关后历代先皇却是以仁孝治天下。关键是怎样让皇上看到您的仁孝,眼下就有个机会,不知道四爷愿不愿干一场。
奕詝急切地问道:“什么机会,你快说说看。”
“现在北京城城里此外聚集着二十万灾民,这些灾民衣食无着朝夕不保,又长期滞留京师,如听之任之必然引起事端,到时如派兵弹压,在帝辇之下大动干戈有损大清仁德,让后世如何看待当今皇上;不派兵弹压,又会造成内乱,绵延开去威胁社稷宗庙,是现时朝廷真正的心腹大患。如果四爷能出面妥善解决此事,将这二十万灾民遣送回乡,必然能得到皇上的褒奖,也将四爷的仁孝之心展现给了皇上。”
奕詝听后微微一笑道:“解民倒悬之苦,替君父分忧,本就是我们作臣子的应该做的,好吧这件事我来主持,你帮我好好办,功劳自然到时也少不了你的。”说罢,叫进个太监道:“去,把户部侍郎王鼎找来。”
大约等了一个时辰王鼎才满头大汗的跑来了,单膝跪地打了个千儿请罪道:“刚刚处理了几个加急的赈灾的御批折子,堪堪就来晚了。”说完看了坐在一旁的苏敏一眼。
“户部尚书患病很久,我知道现在户部的事就全你一人维持,就来迟一点不妨事,这是我毓庆宫的伴读奉恩将军苏敏。皇阿玛叫我和六弟在上书房学习政务,我正想问问京师灾民聚集的事情,户部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王鼎答道:“自五省遭灾后,一月前灾民开始涌入北京,户部就知会顺天府赈济,并下拨赈济粮食,如今已经一月有余,现在虽然没有闹出什么乱子,但下官以为这不是长久之计,灾民聚集北京全靠朝廷赈济,朝廷出点赈济粮倒是小事,关键是到了农时原籍的土地无人耕种,来年依旧没粮食吃。依下官想法只有想办法把灾民都遣送回乡,才能根本解决问题。”王鼎想的解决办法和苏敏竟不谋而合,奕詝和苏敏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暗暗称赞王鼎见识不凡。
王鼎接着说道:“要把灾民遣送回乡,首要是给他们一笔遣送费,让他们购买种子、农具和必要的口粮,否则他们回乡后没法生存还会出来逃荒。”
奕詝问王鼎:“这需要多少银子?”
“不论大人孩子,每个人要按四两银子算,这已是不能再少的数目了,二十万灾民就要八十万量银子。目前户部除去发往各省的赈灾银子、西疆战士的军饷和其它必要用度,存银只有五十万两,要凑足八十万两银子要等两个月后江南的税银了。”
奕詝思索着道:“银子的事情先不谈,如果他们拿了银子依旧不走怎么办?”
苏敏插嘴道:“绝大多数灾民都是想回家的,外面风餐露宿的哪比家里好,让各省派人来,将这些灾民按州府的不同组织起来,一起回乡,这样灾民又安全,又可防止奸人蛊惑造乱。然后在京师和各省省城组织一批种子和农具卖给灾民,好让他们及时耕种不误农时。我想即使有告别好吃懒做的流民滞留京城,就由顺天府派人强行遣送回乡就是了。”
王鼎双手一拍道:“好,这样就算无遗策了。”
苏敏又转过头对王鼎说道:“至于银子的问题也不用等两个月,刚才我和四爷商量了,余下的银两由四爷来筹措,三日内就可完成,你只管去安排灾民遣返的具体细节。”
王鼎大喜,说道:“太好了,不过要不要先请旨?”
苏敏想还是给自己留点余地吧,要不计划不灵,没筹到三十万两银子,把自己卖了都不够贴的。
见苏敏微微摇头,奕詝回答道:“先不请旨,等银两凑足再请旨不迟。”
等王鼎走后,奕詝埋怨苏敏道:“你怎么不商量一声就承诺筹措三十万两银子,还三天内完成。从天上掉下来吗,到时候筹不到,那不是要闹个大笑话!”
苏敏道:“天上掉不下来银子,可北京城里的银子就海了去了,就看我们怎么去取了,只要四爷您出面去吃顿饭,三十万两银子不在话下。”
“吃饭?”奕詝疑惑地看着苏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