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原因。”云浔目光有些沉,声音却依旧是带着浅薄的笑意的:“能有什么理由?反正自今日后,六界百族都会知道,咱们九重天嫡系为了区区十个神位,是怎么不择手段屠戮十万子民,并且还吃了败仗,被天道斥回的。”
事实是一回事,被后辈子孙当着诸多人的面驳斥又是一回事。
天君眸光阴冷发沉,一字一顿:“住嘴!”
他一动气,就牵扯到了身上的伤,他作为天族的至高掌权者,不得不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强撑着来主持大局,再商计策,虽然有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越克制就越来气。
他是真的有对这个嫡孙,抱有厚望。
只要云浔想,只要他能收心,好好留在天族,他甚至可以立刻下旨,改封云浔为太子。
但是很显然,他引以为傲的嫡孙,并不能理解他的殷切希望,并且出人意料的,长了一身的反骨。
不好控制。
还危险。
那么,就等同于一枚废子,不及时清除掉的话,反而会坏事。
虽然有点可惜。
云浔对上天君隐晦又阴狠的目光,无所谓地摆摆手,侧首,面对云存,道:“我母亲托我带话给你。”
“龙族与凤族正式断绝往来,从此凤族女子,不再与龙族通婚,这天族太子妃的头衔,凤族之人戴不起,也不爱戴,请天族太子另娶贤德。”
这样的消息,让云存和天君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凝重之意。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
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了。
云浔拂了拂宽袖的银边,眸子里印着亮堂的火光,声音里的寒意几乎要将出口的言语冻结:“正好,大家一拍两散,你也不必再苦苦维持着自己深情不移的形象,每生一个孩子,都要向我母亲低一次头,请求将孩子过在她的名下,何必呢?”
“那些登堂入室的玩意,身上的一半血液,不过来自小小水草仙,就这样,也配说是我母亲的骨血?你们不怕污了龙族的血脉,我还怕他们污了凤族的名声。”
“你放肆!”云存拍案而起,满脸怒容,胸膛急剧起伏两下,那些隐隐瞧过来的目光,像是一根根细小的插入骨头缝里的针,刺得他面容有一瞬的扭曲,“满口胡言,你母亲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云浔笑得更欢:“不敢当不敢当,比不得天君和太子殿下教导有方,天孙三殿下云烨下咒迷惑小神女,应该就是你们背后指导的吧?”
天君揉了揉太阳穴,淡声吩咐左右:“云浔目无尊长,狂妄悖逆,将他拿下,收入仙牢,等候发落。”
四名长老领命,云存抽出腰间的软剑,对他最有出息的儿子动了手。
父子关系,最终还是走到了刀剑相向的地步。
然后被一道遮天刀影逼退了数十步。
他的修为本就在云浔之下,又经历了一天的苦战,身子各处都受了伤,此刻自然不敌,天君受的伤更重,不然此时,断然容不得他在凌霄殿大放厥词,当众放肆的。
云浔又与云存硬碰了几招,看他踉跄稳住步伐,道:“我母亲让我来天族走一趟,传达凤族的决定,唯一的要求,便是我不能背上弑父弑君的罪名,这也算是留给你的最后一丝体面。”
云浔手掌一翻,将闪烁着微光的记灵珠收到了袖袍中。
自小到大,别人皆言,他的父君和母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成婚后,琴瑟和鸣,恩爱不移,而他继承了两族最顶尖的血脉,天生强大,是令人艳羡的一家。
唯有他知道,他的母妃,有着能遨游九天的羽翼,却被一句太子妃,困在七十二重天宫之中,明明有着最骄傲的性子,却不得不为了年幼的他,一再忍气吞声,退让底线。
现在,他羽翼已成,云存干下的这些肮脏事,总算可以水落石出,他的母妃,也终于可以放开手,去做自己一直以来想做的事。
就这样,挺好的。
记灵珠从他袖袍中飞出,落在半空中,无数不为人知的陈年旧事一幕幕被翻出,将云存锤得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云浔看戏一样的回顾着,看到最后,记灵珠复又落回到他的手中,他眯了眯眼,笑着对试图和几名长老再围上来的云存道:“其实我一直想见见这个水草仙,但奈何父君藏得好,金屋藏娇的地点太过隐蔽,因而一直未能如愿,希望日后的天族太子妃名头,能落在她的头上,方不负父君有始有终之名。”
经此一闹,六界之中,但凡有些突出的族群和世家,都不会再考虑将自家未婚女子嫁入天族,而真要将一水草仙扶上天族太子妃的位置,天君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这样一来,天族的血脉将不断变得稀薄,这等同于是在自取灭亡。
天族现在,真的是一大堆破事缠身。
“拦下他!”见云浔想走,天君再一次下达了命令,又有几名长老围了上来,天君的手掌稳稳放在膝盖上,也已经开始蓄起力来。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云浔将那两颗记灵珠带出去,经此一役,天族的名声本来就已坏得七七八八,不能再出什么丑闻了。
“我想走,谁也拦不住。”云浔笑得和煦。
“是么?”天君不怒反笑,低喃:“外族人尚且不论,原来自家的,都已经如此看轻天族实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