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视着屋内。
所有家具,都是他为哥哥做的。由于他在狱中表现较好,出狱后被介绍到家
具厂去当临时工,学成了一个出色的木匠,转正了。
虽然是最后一批,单独一个,但意味着人们承认他的确是改邪归正了。
生活却依然是孤独的,灵魂却依然是寂寞的,精神却依然是空虚的。内心里
摈除了进行报复和提防被报复的刺激,反而更容易骚动了。
他害怕孤独,害怕寂寞,害怕空虚。更准确地说,他害怕孤独、寂寞、空虚,
会像三条毒蛇,有一天又将他逼回到兄弟伙之间。他无法熬受每天下班后回到家
中,睡觉前没个人说话那段时间,连他的梦境都是孤独的寂寞的空虚的。他是那
么地需要与人交谈,那么的需要向人倾述,那么的需要有人对他表示,他活在这
个世界上,对那个人是很重要的。
他终于明白,他所需要所渴望的这一切,都能够用两个字包括:哥哥。
他是在思念自己的哥哥。
他要自己的哥哥在自己的生活中!他要每天都看到他唯一的最亲的人!
只有哥哥才是在他感到活得太累了的情况之下,能够随时让他依靠一会儿的
人。
他发誓,要与这个社会再进行一次非暴力的较量。要在社会的强大控制下将
哥哥争夺到自己身边来。要给哥哥弄到一张城市户口卡。
那一张硬纸片,当时在城市不公开的浮动的价码,是一千五百元至两千元,
或许更高些。
那是不在市场进行的买卖。
他开始为各种各样的人做家具,做各种各样的家具。那都是些可能与一张硬
纸片有直接或间接关系的人。他每天下班后,胡乱吃点东西,就又开始比在厂里
还紧张的劳作。天天干到后半夜。
究竟做了多少家具,自己也记不清,但完全可以摆满一个大家具商店是毫无
疑问的。大立柜、高低柜、酒柜、床头柜、单人床、双人床、梳妆台、写字台、
沙发、茶几、圆桌、方桌、八仙桌、高椅、矮椅、太师椅……从大到小,什么他
没做过?
那个区知青办专管往病返申请书上盖章的贪得无厌的家伙,费尽心机才被他
钓上钩。他首先暗暗打听到那家伙的姓名,然后伺守在知青办门口,注意每一个
上下班的人,按照别人对他描述的特征,单方面地认识了那张似乎是个正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