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琳由她靠着,心中百味……,好一阵,想起来,“秋蒲怎么跟着你?”
“是我在行宫的侍女。对了,我住的就是你当初住过的院落。她一见到我,便说我和你有几分像,我推说不认得你,她还一再感叹……”
“你带她回宫,是打算长用了?”
“是啊。我身边也没有旁的人,难得秋蒲热忱……”
“在宫里,光有热忱能顶什么?”德琳扶正淑琳的头,“你要知道,宫……”话未说完,看到缓步走近的元湘和秋浦——淑琳从亭阁奔下来的时候,她们便回避了——“你该回去了吧?”她问淑琳。看日影,她和淑琳叙的这阵话时辰可不短。
“嗯。二姐……”
“公主,往后,请叫我‘杜教习’。”德琳狠下心:元湘受命来让她们见面,不光是让她们畅叙别情的,她明白,不愿、不忍地拖延着,此时不能不说了……
“再不能叫……了么?”淑琳攥着她手,直直地看着她,再不能叫“二姐姐”了么?
“不能。”德琳对着她的眼睛,知她会想清楚利害。
淑琳慢慢放开了手,垂眼,“我知道了。你,会去看我吗?”
“是,公主。”德琳躬身。觉出淑琳从她身边走过,走向元湘,她行礼,“恭送公主。”
淑琳没有答话。她直起身,看着淑琳和元湘相互行礼,领着秋蒲走出园子,一下觉得心中空落起来。茫然地四下望了望,也欲寻路离开,却听元湘道,“教习可否留步听我说几句话?”
德琳停步。元湘神情平和,“你和王兄的事,我都知情,不必掩饰。”她开口。
第140章安顺(四)
淑琳没有答话。她直起身,看着淑琳和元湘相互行礼,领着秋蒲走出园子,一下觉得心中空落起来。茫然地四下望了望,也欲寻路离开,却听元湘道,“教习可否留步听我说几句话?”
德琳停步。元湘神情平和,“你和王兄的事,我都知情,不必掩饰。”她开口。
德琳哑然。
元湘看着她,“我一介女子,年纪又轻,朝堂上的事,无从论断是非。可人心世情上,也有些自己的看法,对不对的,少不得先请教习听一听。”
德琳静等她的下文。有风不知从何处吹来,树上的鸣蝉仿受了吓,悄然了声息,跟着“嘚儿”一声飞走,德琳耳边空留它振翅的余响和元湘疏淡的声音,“尚书大人确是朝廷的肱骨——如今暂先不论——至少在此之前,父皇对他的倚重无人能出其右。但,杜教习,皇家是否因此就只能重用杜尚书或杜氏一脉,而对其他臣子都置若罔闻?或者说,教习是否觉得仅凭尚书大人和杜氏一脉就足以撑起天启的朝政?”
“公主,德琳还不至那般愚钝或狂妄。”德琳苦笑。
“我也觉得教习不会那么肤浅。”元湘点头,“那对有功的臣子给予嘉勉,令臣下知恩图报,这一条,教习是否赞同?”
德琳隐隐猜到了元湘所指,眉眼清明处,果听元湘直言,“徐教习的哥哥被任为东宫编修,教习应不至因此对王兄心生嫌隙吧?毕竟徐侍郎的新政卓有成效,徐教习在我身边又向来勤勉……”
“皇家用人自有定规,德琳何由嫌隙?”德琳微哂:徐兴祖的事若真无可厚非,元湘又何需加这许多说明?此事出在元湘到行宫之后,或许不清楚始末,她却未敢或忘,徐兴祖被任用几乎与杜家被查封同时!那时她还劝自个儿勿太狭隘,不过是时机巧合而已,直至又遇到后来的事,才明白那并非巧合,而是皇家、或说那个人的刻意所为——不算高明却精明至极的刻意:徐家视杜家为宿敌,心病则是徐兴祖无法入仕,他便在杜家被打压得最彻底的时候,反手给徐家以恩惠,不需高官厚爵,只需一个小小的编修之位,令徐家扬眉吐气外加夙愿得偿,若说知恩图报,这确是足够徐家感恩戴德了。一举两得、事半功倍不过如此。至于杜家……已是弃子,何须多虑?
德琳的哂然令元湘一顿,“没有嫌隙就最好。”元湘确如德琳所猜,虽在元沔到行宫时听说了诸多事,却仅只是大框:并非元沔遮瞒,实在是变故太多,说之不尽,且局外人与当事人的体会如何一样?故她、元沔都未想到德琳自始介意的,不是徐兴祖如何、而是擢升徐兴祖的时机。不过元湘乐见德琳对此不屑:元沔一说起徐兴祖的事,元湘便想起当初是她在仁慧皇后处为徐兴祖求的官,尽管本意只是想给徐若媛脸面,可要因此导致了王兄与德琳的矛盾,她难逃自责。这话不好说出来,德琳不介意,她乐得就此揭过,“还有一件,恩赦的事,你父亲不在其列,此事……令你心怀怨恨?”
“公主言重了。”德琳躬身。怨恨?岂敢?又凭什么?
“何必言不由衷?!”德琳的神情落在元湘眼里,因歉意略缓了的不快顿又升起,“教习真这么想的话,可就枉被人高看了!”她脸容寒肃,“教习光想到恩赦能令你父亲脱去牢狱之灾,可曾想过真那样的话,你父亲的声誉再难复原?”见德琳眉目一凝,冷哼,“恩赦恩赦,法外开恩,大赦脱罪,是说得赦的都是有罪之人,你父亲若借了此次的东风……”不等同默认了他是罪人?“那样的话,世人皆知他是被恩赦的,你以为有几人会关注他是否有冤情、是否理当被赦免?那即便有一天,你父亲能被证实无罪,杜教习,按你所知的世俗人心,你觉得世人会说他是沉冤得雪还是皇家在替他文过饰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