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元沁迟疑,继而不甘心、哀怨起来:她都认了好几回错了,教习怎么还这么不依不饶的啊?愤愤地一抬头,正对上德琳怜悯的眼神,顿时明白了,咬牙切齿,“杜……”想恶狠狠地直呼其名,却……只呼得出一个姓——敬服一个人原来会让人变得在她面前不敢造次,“教习!”她一口恶气出不去,指着德琳道,“你真不是个好人!越变越……”口不择言地想说她越变越坏,却在乍将出口时灵光闪现,望着德琳换了口吻,“教习,我有句话不知是何意,你来解给我听听好不好?”
德琳看她神情,料知有异,不过自负心智都在她之上,故亦不避,只道,“什么话?”
元沁招手,“你来。”直到德琳一近再近,才用即便同在车内的史姑姑和墨莲也听不见的小声儿——其实那二人早知趣地聚到车辕处了——问道,“教习,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和王兄谁是朱、谁是墨……”
德琳直起了身,冷冷地睨着元沁,“公主,您的学问大了。这话还是等您解给我听的好。”说罢却不等元沁反应,自叫了史姑姑,说刚想起自己车上还有东西要拾掇,带着墨莲下车自去了。史姑姑答应了声,不疑有他,回过身却见元沁笑得几欲歪倒,不由吓一跳,“公主小心些!仔细碰着伤处!”
元沁益发笑得厉害,“碰着了也值得!能看到教习变脸,千载难逢啊!”说罢更呵呵地笑,到底乐极生悲,一不小心被口水呛住了,“咳咳”地大咳起来。史姑姑急了,连声叫人,如此一来动静便大了,惊得墨莲停脚看向德琳,不无担忧,“小姐,要不要回去看看?”史姑姑急了,连声叫人,如此一来动静便大了,惊得墨莲停脚看向德琳,不无担忧,“小姐,要不要回去看看?”
德琳回头望了望,觉着元沁的咳声是趋平的,遂轻啐了口,“管她呢。”一迳自去——元沁竟拿她和元成取笑,这回要由了她,往后怕就一发不可收了,故就算装,她也要装作恼了,让元沁知道顾忌。
德琳心里拿着主意,不意间一偏头,却见墨莲正望着她笑,不觉拧眉,“笑什么?你神神叨叨的!刚刚儿为何不叫醒……”
“啊呀,小姐,还不是为了让你多睡会儿嘛,”墨莲告饶,“我先问过了,咱们现在到的地方不过是行宫的外围,还要穿过两山中间夹着的一段林间路才能到地儿。据说那路不甚宽阔,容不得车马并行,故现停下来是为了重新整队好通过……”
“行了,饶你一次。”德琳明白了,“虽然离了宫,可该守的规矩还得守,别像鸟儿出笼似的,要那样,我可真把你撵回去……”
“啊呀,小姐,您放心吧,我再也不跟着公主胡闹了!”,墨莲乖觉地保证,再不敢探问公主说什么了、惹得小姐一副含羞着恼又隐隐欲笑的神情,“再说您要把我撵回去了,谁来服侍您……”
“怎么绿菱不如你?”德琳横她。
“绿菱姐姐当然比我强,”见德琳不兴师问罪了,墨莲嬉笑,“可绿菱姐姐能服侍您,我却当不了彩月的幕后军师,小姐您说怎办?”
“怎办?法办!”德琳再横她,心知墨莲已被镇唬住了:墨莲虽不敢像元沁那么明目张胆地笑谑她,可老是鬼头鬼脑地在一旁窥她的脸色也够叫人心里发毛了,“既知自个儿不如人,不会多学着点儿?”这回绿菱未跟着出来:她一个为教习的跟着公主避暑也就罢了,要再带两个贴身丫头,那可就明摆着要招人指摘了。
未带绿菱还有个缘故,是史姑姑说她不在,寿昌宫里得有个能信得过的人帮着彩月才成,言下之意是怕银月不安分:从上回闹事被元沁压下去之后,银月自觉在寿昌宫里已无立足之地,凡事便开始往后使劲儿。史姑姑本是要禀过傅姑姑着手处理的——大宫女已属女官职别,去留调遣都要向尚司局请命的——不料突来了避暑之议,竟只能先搁下了。史姑姑怕自个儿一走,银月没了约束,再反过来压制了彩月,故而要绿菱相帮。怕德琳囿于绿菱是自个儿的丫头,不肯插手宫里的事,还特央了云贵妃来与德琳相商。
德琳的本意确如史姑姑所猜,可云贵妃说并不需绿菱直接出面,只背地里替彩月多留神、长个精神就行了,别她们一不在,侍女们就闹得乌烟瘴气,平白让旁人笑话她们寿昌宫没有章法。她话都说到这儿,德琳不好回绝,又想到自个儿的情形,绿菱怕早晚避不开要成宫里人,遂也就默许了,不过是私下里格外嘱咐她一番罢了。
这些经过墨莲都是知道的,故才有那“幕后军师”的话。听德琳叫她“学着点儿”,不由一缩脖儿,涎脸笑道,“我是在学啊,小姐,可也得慢慢来不是?绿菱姐姐可比我大呢……”
“要这么说,你这辈子是比不了绿菱了——就你七老八十那天她也比你大不是?”
“小姐!”墨莲被噎得直跺脚,好在这时候她们已回到德琳车上,倒不怕被人侧目,“您就这么怄我吧,反正您有绿菱姐姐,把我怄死了也不当个什么。”
“嗯?”德琳转过头来。
墨莲“啪”地打了下自个儿的嘴,“我说错话了。”见德琳微哼不语,苦了脸,双手合十讨饶道,“小姐,您别吓我!我是个什么人,您还不知道吗?说实话,您乍把绿菱姐姐要过来的时候,我是犯过小心眼儿,怕您光倚重她去了——毕竟谁都知道绿菱姐姐是我们这些人中最能干的。可这么久了,您拿我什么样儿、绿菱姐姐拿我什么样儿……我要还那么想不是犯糊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