恻然一句,难以再说下去。
“……没法子。人微言轻……”韩颖也是黯然,半晌才嘟哝了一句。
“……还不能去看她,闭门一月……”燕云秋还是忧心:帮不了她,哪怕能叫她知道她们在想着她也行、也能暖暖她的心,可……
韩颖明白她的意思,刚要跟着叹气,忽想到什么,“这事儿或许还真行!”睨着燕云秋道,“就算闭门,杜教习也不是犯人,她的丫头还是可以来往……好,就算现在风口浪尖儿上要避嫌疑,可总有风头过了的时候……”
“可谁知道什么时候风头能过?真等一个月……”
“哎呀,你忘了咱们中有个有能耐的?各宫各殿都熟着呢,叫她留心着点儿……”
“你说的是!”燕云秋点头,知她说的是徐若媛——韩颖对徐若媛不大以为然,燕云秋知道有自家的缘故在里头。几次想要把话说开,韩颖却总不接茬,若是这次能借着德琳的事把韩颖对徐若媛的罅隙弥合了,倒不用她总是对徐若媛抱着愧,“那我们现就去找徐教习!”
“急什么?”韩颖翻眼,“她先都说了有事,你知是什么事、办未办完?今儿左右是什么都做不了的,那何必去扰她?”
燕云秋听了觉得有理,遂和韩颖约了过后再说——其时二人丝毫不知徐若媛对德琳的事比她们更上心:从凤鸣阁出来,她几乎是踩着风火轮般地回去找到芸香,贴耳嘱咐了一番后,换做芸香踩着风火轮般地扑向恤刑司——宫中执刑罚处,今日一位教习和一位被夺了职的管事姑姑要在此受刑。
芸香回去的时候,徐若媛在廊下迎着,一见她便迫不及待地问,“怎样了?”
“打了。被人抬回去的。傅大人督的刑。”芸香眼睛闪亮,只她可不敢叫“傅姑姑”。
徐若媛吁了口气,笑意绽放,“好!”凤鸣阁里未当场传刑,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笞十杖”千万不要是掩人耳目……天知道她有多怕杜德琳会逃过此劫!还好,还好,天从人愿!“芸香,可惜咱们未在恤刑司下功夫……”短暂的喜悦后,她低语,不无遗憾。
芸香眨眼,不解。
“恤刑司若有咱们的人,十杖……够不够废了她的两条腿?”她轻飘飘地启唇。
芸香一僵,随即觉出不妥,刚陪出笑脸,徐若媛却已轻飘飘地转身自去了,姿态秀雅,步履翩然……芸香看得发呆,再想到此前她远远看着被抬进寿昌宫的那个人,平生第一回觉着她仅仅是个丫头也挺好的……
德琳此时并不知她令一个丫头心生感触,甚而不光此时,直至当夜,她都不曾清醒过,谁替她换掉沾了血迹的衣裙,谁哭着伏在榻边替她守夜,谁送来了外敷的伤药,谁送来镇热的冰块……她统统不知道,只是在次日挣扎着醒来之后,看到墨莲和绿菱两人肿得桃子似的眼睛,苦笑,“我都未哭,你们哭什么?”
“小姐——”
眼见两个丫头又红了眼圈,德琳叹,“好了,我……”想说我没事,一口气却怎么也提不住,头颓然落回枕上,“……真疼。”说完这一句,竟又昏睡过去。
这一日她时醒时睡,断续知道元沁用了御医的药,睡着的时候多——得亏如此,她一醒就问德琳和史姑姑怎么样了,史姑姑忍着痛,叫人抬着送到跟前给她看过了,德琳这儿却是只能叫绿菱和墨莲传话,说醒了,说无事,元沁如何能信?少不了哭闹,说都是她害得教习和姑姑……种种情形实在是一言难尽,整个寿昌宫里一片凄风苦雨……
德琳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个劲儿地睡、睡不着就强逼着自个儿睡:睡着了才觉不出从背至臀乃至腿的那种火辣辣、肿胀胀、还有火辣和肿胀交织的疼……直到,忽然惊醒!
已是夜里——她第一个反应,之后才发觉室中点了灯,用灯罩子罩了搁在壁角,便能见亮儿却又不觉刺眼,而一室柔和的光晕中,有人站在她的榻前,静静地望了她……
乍醒的惊悸在对上那张熟悉的脸时平复,瞬而想到最要紧的事,“我被罚闭门……”他怎么进来了?!然话说一半便自动停住了,因元成的脸色。
她的印象里,元成一向是修眉飞扬、星眸熠熠的,此时一张脸却像被浆洗过似的,平板板的没个纹路,也就是薄唇抿得异乎寻常的紧,不然实在是看不出他的喜怒。
德琳不知他在不痛快什么,疑惑地望了他。元成却只淡淡瞥了她一眼,离了榻前背过身去,“过来替她看看。”
德琳这才发觉室内还有人:绿菱和瑾言,正检视着墙边案上的瓶瓶罐罐——都是治外伤的药膏药丸,有傅尚司给的,云贵妃赐的,更别提元沁几乎是把董御医开给她的都原样送过来一份,也不管她和德琳是不是一个症状。
听到唤,瑾言过来,对德琳揖手,“教习,请恕……”
“不必!”德琳猛地缩身,已意会到瑾言要做什么——他竟是要瑾言替她看伤的!大窘,她伤的地方……还有他在这里,她怎能让人看?!
“教习,笞杖之刑有很多门道,殿下是怕您受了暗伤。”看出德琳方才动作太猛,扯动了伤口,虽忍着未呼痛,脸色可是变了,瑾言暗暗皱眉。
“哦。那应不会。”德琳对瑾言笑了笑,元成却是回过身来,神情不善,“你却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