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铜镜表面,镜身发出低沉圆润的声响,不像是近代仿的新物件,乐正鲤问老祖宗道:&ldo;这东西以前是用来做什么的?您一直用来放在梳妆台上日常里用着的吗?&rdo;
老祖宗摇了摇头,说道:&ldo;这东西应该在家里放了有些年岁了,我倒是不记得以前是用来做什么的了,好像一直就在那梳妆台上搁着,等我描了图样才放到暗格里头去的。&rdo;
三人一面说着话一面往小楼下面走,殷冉遗先下了一步,抬手过来扶着老人家,老祖宗也不推辞,笑眯眯地伸手让殷冉遗扶着,道:&ldo;咱们这会儿就去祠堂吧。&rdo;
&ldo;去祠堂?&rdo;乐正鲤和殷冉遗都是一愣,倒是老人家笑了,反问道:&ldo;你们两个难道不想去看看那长命锁?&rdo;
乐正鲤有些紧张地说道:&ldo;老祖宗,往祠堂还得走一会儿呢,您别累着了。&rdo;
老人家虽说看着身体还算硬朗,但毕竟岁数在那儿摆着的,是以家里人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老人家多走几步路给累得喘不过气。
&ldo;老祖宗心里有数,走这么一回还没什么事儿。&rdo;老人家倒是反过来安抚乐正鲤了,&ldo;要是累着了我就立刻告诉你们,这回成了吧?&rdo;
乐正鲤见老人家似乎很有兴致,也不忍拂了老祖宗的意思,便用手里捧着的铜镜指了指殷冉遗的方向,笑道:&ldo;那老祖宗要是累了就让殷冉遗把你背回去,您也享受享受重孙媳妇儿的伺候。&rdo;
殷冉遗面无表情地扶着老人家下楼,算是接受了&ldo;重孙媳妇儿&rdo;的名头,倒是走到拐角的时候瞥了乐正鲤一眼,后者尚在投入地研究手里的镜子,想看看能不能再找出什么被自己忽略的奇特处,登时只觉得背后一凉,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却又什么都没看到,倒以为只是自己想多了。
乐正家的家祠历经岁月磨砺,曾因抗战文革等等原因破败不堪,直到乐正鲤他们这一孙儿辈的出生,乐正爷爷才领着家里人开始修缮家谱重修宗祠,这项工程并不是简简单单动下嘴皮子就能搞定的,何况老爷子又下了死命令要求一切按照老规矩来,老法怎么搭屋子摆木材如今也得怎么搭怎么摆,所以直到今天宗祠也只修复了大半,还有一些祠堂后头的偏屋仍然尚未修葺完毕。
三人从后门出来走到了宗祠,门前一块赑屃负碑,上书&ldo;乐正宗祠&rdo;四个大字,笔法苍劲有力颇见风骨,老祖宗指着石碑同殷冉遗说:&ldo;这东西文革的时候怕被人给打了,咱们家把它给埋在地下,后来才挖出来放回了这里。&rdo;
殷冉遗点了点头,便听老人家又道:&ldo;以前家里有个什么婚丧寿喜都是在宗祠里头办的,后来世道乱了,家里也就一切从简,再没热闹过……&rdo;老祖宗脸上神色颇为感慨,乐正鲤在一旁笑道:&ldo;等我和殷冉遗回来上家谱的时候就热闹一回。&rdo;
&ldo;那可得好好办一办,到时候上了家谱,可就是把你们两个绑一起喽!&rdo;
乐正鲤笑着点头应是,扭头朝殷冉遗眨了眨眼睛,那意思是:可别一天到晚想着那奇奇怪怪的命格了,就算没有命线,咱俩还是绑在一处的。
殷冉遗眼底微有笑意,朝他点了点头。
乐正家的祠堂是三路二进的中型祠堂,其地点布局处处合着风水上位,乐正鲤对此只是粗通,不过能借着自己肚子里那点儿存货瞎蒙一些地势浑厚稳重,可佑子孙福祚一类的说辞,但殷冉遗却是生来便精通此道,一眼便能看出此地风水绝佳。
这祠堂布局比起家宅布局更为慎重,因为祖辈牌位皆立于此,稍有不慎便是破吉为凶。
风水秘术第一当属奇门遁甲,在其歌诀《烟波钓叟歌》中有云:&ldo;六甲元号六仪名。三奇即是乙丙丁。阳遁顺仪奇逆布。阴遁逆仪奇顺行。&rdo;这四句正是讲房屋布局,阴遁既是阴宅,也可视作祠堂,其布局需由宅门石碑起,从宅门至宅尾顺乙丙丁三位依次排开,眼前这块&ldo;乐正宗祠&rdo;碑正是处于乙位,它与宅门垂直相对,宅门已合丙位,不需要看也知道,那尾巴上的宅尾也必然正正当当立在丁位。
因此在殷冉遗看来,乐正鲤家中这处祠堂正是处处贴合这《烟波钓叟歌》的排位布局,六仪三奇八门九星无不顺天理合人道,且不提地势方位,单只门前两侧的松柏而树似乎都是仔仔细细推算过方位才落根于此,乐正鲤曾说老爷子因为一定要求遵循古法重修宗祠所以修葺进度很慢,但如今看来只怕老爷子看重的其实是这宅中理数奇门,若是找不出与以前一样的,那还不如空着不去摆放东西免得破了风水。
能摆下这样局势的绝对不是凡人,殷冉遗想起乐正鲤家大宅布局,心中不知怎么的倒是有些高兴起来,阴阳二宅风水都是极佳,那么生于此长于此的乐正鲤也必然一生顺遂,他始终担忧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乐正鲤不得善终,但如今看来只怕是自己多虑了,也许他手上的命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霸道,能在斩了自己命格的同时还去破乐正鲤的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