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杨伟兴奋地点点头。“那我是谁?”韩雪兴致来了,笑吟吟地凑上来。杨伟脑袋左摇右摇,仿佛是逗着看着韩雪,笑着说:“我媳妇呗!”“亏你还记得呀?”韩雪笑着,仿佛新婚燕尔一般,几分羞色外露。不料,杨伟却是峰回路转一句:“数你漂亮,你肯定是我媳妇。”“啊!?”韩雪一惊一叱,无奈了侧过头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暗道了句,没准真傻了!无言地摩娑着那双大手,韩雪有点喜忧交加,忍不住眼里滑落了几滴泪。很强壮的臂膀,已经变得孱弱,而且没来由地会抖,像是怕冷一般;深陷的眼窝,看得人心疼。韩雪正自想着,那只手,那只粗糙的大手,轻轻的拭去了她眼角的泪,韩雪一惊,看看杨伟,看看自己曾经无数次抚过的脸,削瘦的脸,有点黯然,欣喜之后的黯然!不过,欣喜还是主要的,醒来就好,活着就好!就像王虎子说的,那怕傻了也好!不经意间,韩雪看着杨伟,仿佛看到曾经那个帅气、狡黠和一脸坏笑的杨伟。两人的目光中,彼此观望着恍若初见,静默地看了良久,杨伟的嘴唇颤颤,仿佛要说什么,仿佛又欲言又止。看着那双清澈的眼光,韩雪引导着说着:“想起什么来了,还记得我们在棒槌岛吗?还记得我们在国外,在巴黎……大连……还记得坐电车吗?”“我……我……”杨伟嘴唇嗫喃着,终于想起来了,喃喃说了句:“我饿了!”韩雪一下子被逗笑了,却不介意杨伟想不想得起来,笑着说:“想吃什么?”杨伟想了想,努力想了想,快想起来了的时候,韩雪也是仿佛心有灵犀,俩个人几乎同时喊了句。“拉面!”“嘿嘿……”杨伟一下子乐得开怀了,补充了句:“豆角肉丝拉面!我想起来了!”何处喧弄何处宁“韩姐,谢谢这段时间您对他的照顾!”病房里,周毓惠鼓着勇气说了这么一句!话里细辨有点别扭,好像这话不应该是周毓惠说出来的感谢。正坐在床上随意整理着床铺的韩雪笑笑,没有做答。好像担心床铺有一丝皱折似的,把白色的枕巾不知道已经捋了多少遍,纤如春葱的手指抚过床单,优美之致!即便是穿着冬装,即便是未施粉黛,依然是清丽秀硕,高大的东北女人,仿佛是精雕细琢的五官,入眼让人砰然动心。连周毓惠也频生亲近的感觉。比上次在大连见到的时候更多了几分成熟而让人感动的韵味。韩雪注意到了周毓惠的表情,笑笑,站起身来,像哥们一般拍着周毓惠的肩膀,没有说话,无言地看着院子里正小跑的杨伟。冬日里暖洋洋的日光沐浴下,杨伟一身病号服,正围着花坛转圈小跑,旁边无聊地坐着两个警察,偶而还搭讪一句。苏醒的杨伟在给这些人带来快乐的同时也同时把警察招来了,醒来后的当天住院部就守了四个警察,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病房门口俩、门厅一个、大门口一个,安全倒是安全了,就是膈应人!不是一般的膈应人,连韩雪还是觉得别扭!十天过去了,杨伟能走了、能跑了、大部分的记忆都恢复了,也能说能笑了。所有的担心都没有留下,杨伟依然如同以前一样谈笑风声,不过韩雪的笑容却日渐少了,偶而笑着的背后是深深的忧郁。两个女人,并立地站在窗前,心情复杂的程度尤胜任何时候。这是一个结束,但同时也是一个开始,警察限定了谈话的内容,杨伟刚刚恢复记忆,武铁军带着人和他谈了两个小时。隐隐约约地透露出了一点信息,竹林山特大制毒案尚未侦结结束,所有相关的案情都不得提及,甚至连谈话都有警察在旁听着。别扭,很别扭。不过杨伟倒是非常配合,不但配合治疗而且配合警察的工作,早请示加晚汇报,反倒让警察们觉得有点小提大作了。韩雪站着,眼里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还含着涩涩,只是叹了句:“他恢复得真快!转眼就两个月了,用不了半年,他会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他的神经和身体一样强悍,什么也打不倒他。”周毓惠倒不惊讶杨伟的表现,而是纠结在地上放着的那个小行李包上,杨伟倒下来,韩雪来了;杨伟站起来了,清醒了,而韩雪却执意要走,让周毓惠觉得心里有点很不舒服,仿佛这韩雪,这个女人有意出让自己的前丈夫一样,好像是自己在抢人家的东西似的。看看韩雪,眼里不无热切地看着杨伟,周毓惠讪讪问了句:“韩姐,你真的要走?不能留下来多陪陪他,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开心过!”“快过年了,店里的事一大堆,我爸妈身体都不好,哪里都需要照顾。他醒了,我就放心了,再留着也没什么意义,反倒会让他觉得很尴尬,毕竟我们已经离婚了,你没看他有意地回避着和我独处吗?”韩雪说着,找了一堆不是理由的理由,想了想,又加了一个更好的理由:“况且,他再不需要别人照顾了,警察看他看得比防贼还防得紧,晚上上厕所都有人盯着!”周毓惠苦笑,笑笑,再笑笑,却是找不出一个很合适的挽留的理由。“毓惠,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他这次犯的事重么?”韩雪听着没有回答,反问了一句。“不清楚!他的事,只有他最清楚!”周毓惠道,这还真是实话,现在多多少少明白杨伟根本不让自己掺合这些事的原因了。“轻不了,这么多警察跟着!……走吧,虎子来了……”韩雪叹了句,提着包,周毓惠跟在背后,俩个人无言地下了楼,进了院子,杨伟帮着拎包,虎子开着车门,到了车前韩雪接过了包还未开口,杨伟倒嘿嘿笑着打趣道:“媳妇,慢走,我不方便送你了,到了大连给我回个电话,虎子负责一路把你送到省城上飞机。”王虎子乐呵傻笑着:“嘿嘿……我把韩姐送大连去!我不回来了。”没有人笑,这个笑话来的不是时候。韩雪,看看身后不远处站着警察,很释然,却又很不释然地看看杨伟,仿佛是斟酌着自己的话,缓缓地说道:“杨伟,我不知道这次你犯了什么事,可我知道你犯得肯定不轻。监狱里是个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可我知道肯定好不到那!我也不想看到这种生活伴着你一辈子……我们毕竟夫妻一场,你过得多好我可以不羡慕,可你不要让别人一直替你担心好吗?当个普通老百姓很难吗?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回家种树养羊吗?可为什么一见到你又是这样一个结果?……你……”韩雪,说着有点忿忿不已,欲说还休。两眼湿润着,杨伟赶紧地要抹泪被韩雪一把打过了,又是赶紧地解释道:“雪儿,这次是误会,我罪不重,没什么事,没准过段时间我就去大连看你,你那……”“不用来了。你不用来看我,我也不想看见你了,你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三十多的人了,一辈子走了一半了,难道下辈子还是这样从看守所进进出出、还是这样吊儿郎当?一直这样靠不住,那个女人敢嫁你……你将来真有老婆、孩子,也让她们这样看着你被警察盯着,你心里会好受!?”韩雪咬着嘴唇,有点恨铁不成钢,望前夫难成龙的样子。“雪儿,别哭别哭……你看你又来了,我这不好好的吗?”杨伟越解释越乱。韩雪手抹着泪,快步坐到车上,一拍门,埋着头,自顾自地哭上了……车走了,留下一脸尴尬的杨伟,留下一脸悻悻之色的周毓惠。杨伟一回头,背后还杵了两根电线杆,这气不自胜,蹬蹬上前教育着:“我说,我跟你们说什么了,别跟这么紧,你看我穿一身病号服,趿拉个布鞋,我能跑得了吗?……不管你监视我还是想保护,稍远点行吗?看看,把老婆吓跑了,你们高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