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瑶从一开始就怀疑老和尚说的那家人她可能认识,除了那些个公侯世家,还有谁敢闹这种一尸两命的惨剧。
“她是庆国公令譮的嫡长媳,其夫子偁几个月前随军出征,孩子的名字都已经想好了,可惜……”
庆国公赵令譮是太祖少子秦王赵德芳的曾孙,世瑶不可能不认识,而庆国公府上的事情她多少也听说过一些,老国公不管事,老太太、太太、姑娘奶奶们乱成了一团,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乱成这个地步,明媒正娶的嫡长媳都不能保全性命。
“子偁的夫人张氏我曾经见过,是个贞静的妇人,她出了这样的事,她娘家都不追究吗?再者,她就这样离开了庆国公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官家也能视而不见?”官宦人家的太太就这样失踪了,官府竟然不查不管,世瑶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张氏不是官家出身,各中详情老衲也不得而知。”
只要这一句“不是官家出身”大概就能够解释一切了,自古民不与官斗,庆国公虽然已经无权无势,但是毕竟是皇室宗亲,张家有多少委屈也都得咽下去,就连敲响开封府的堂鼓,都需要极大的勇气。活着的人终究比死了的重要,张家选择隐忍不言,也非常容易理解,只是,不知道赵子偁归来之后又当如何?
最大的可能还是无声无息吧?世瑶猜着。
对于男人来说,家族大概永远都比妻儿重要。即便明知她冤死,也未必肯帮她出头,世瑶的心中感到一片悲凉。
“赵子偁应该不会错认自己的儿子吧?”世瑶疑虑着说道。
世瑶的确有心想让她的儿子暂时顶替了张氏的儿子,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把孩子交给庆国公府。甚至,她不会让任何庆国公府的人接近她的儿子,所以,不管赵子偁最后是否能认出自己的骨肉,这件事情都另有棘手的地方。
“子偁不会再回来了。”
世瑶惊讶万分,忍不住抬眼紧盯着老和尚,那和尚却并没有再说什么,递给世瑶一封信,“这是张氏夫人临终之前交给老衲的,是子偁刚到战场时寄回来的家书。写明了生子取名伯琮。生女名伯姬。”
赵子偁回不来。那庆国公府想来也不会有人再想把那孩子找回去,这对世瑶来说,她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孩子养子自己身边。
“伯琮?”世瑶默默地念了几遍。“琮乃国之重器,子偁对他寄望很深哪。”
“或许,天下父母莫不如此。”
“子偁在前线为国征战,妻儿却遭亲人毒手,就是我等旁观之人,亦是心下难安。”世瑶叹道。
和尚去淡然的说道,“前世因果,今生注定,施主也不必如此介怀。”
“是。”世瑶虽然点头称是,实际却没办法看的那样通透。只不过斯人已逝,强求无益罢了。“我明日便叫人将孩子送来,烦请寺里照顾几天,我会尽快想办法把他接走。”
老和尚却摇了摇头,“施主若是同意,恐怕还要让那孩子在寺中多住些日子。”
“这是为何?”世瑶不觉得寺庙里一群和尚照顾一个初生的婴儿是件容易的事情。
老和尚垂下眼说道,手上的佛珠捻的似乎快了许多,他沉声说道,“此子戾气太重,我要留他在此听上七七四十九日经文,四十九日之后,老衲亲自把这孩子送回府上。”
四十九天,可真不算短,可是事已至此,世瑶也不能不答应,“有劳大师费心。”
老和尚却说道,“老衲此生阅人无数,此刻却也有些迷茫,那孩子生就不凡,施主要悉心教导。”
当娘的都爱听自己的儿子多么不平凡这样的话,可是此刻世瑶却高兴不起来,从很多迹象上看,这个国家将有大的震动,无论她的儿子将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都不会是十分平静顺遂的。
“娘娘,那些和尚哪儿会照顾孩子,不如让奴婢一同过去吧。”念君听说要把太子送到大相国寺去,急忙的说道。
“你去像什么话!”世瑶自己虽然不能完全做到用人不疑,但是也不会给大相国寺添这种麻烦,“大师既然答应了这件事情,就能照顾好孩子,你只管悄悄地把孩子送去,旁的都不用管。”
“可是四十九天也太长了些,实在是让人不放心啊!”
念君不放心,可是孩子的娘的又何尝能放心,然而,目前看这算是对他们母子来说最好的出路了,不放心也只能忍着,“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出城吧,明日一早就把孩子送过去,小心行藏,不要被人看破了。”
皇后这样吩咐了,念君便明白别的话多说无益,只可怜那么小个孩子,要受那么许多的苦楚。不过,皇后虽然不允许她跟去伺候,她还是可以做点事什么,就像是寺里突然多了几个借宿的书生,而寺外来了许多行脚的商贩,这些,都还是很容易的。
念君走了,世瑶本以为自己会心神不宁,可是却很奇怪,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第二天中午,念君还没有回来,宫里却把云纤送过来了,当然,只有宫女云纤,再没有正三品司宫令孟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