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润玉吩咐连霄道,前些日子本座吩咐你念的书,可配着释文看熟了?
连霄颔首应了。
润玉道,你过会儿将那几册书拣来,本座再同你讲讲。先明其义理,往后仍需多历练。
孩儿要将书册送到哪儿去?连霄问。
润玉淡淡看他一眼。
小白龙忙道,霄儿明白。
待连霄走远,邝露才算是勉强平复了气息。
别逞强了。润玉说。
陛下何出此言。她说。
他说,几万年来,你的性情我还不清楚么?你初到璇玑宫陪我值夜时,熬不住了便是方才那般神色。
邝露垂眸,陛下不必为我烦忧,我,我……
你如何,莫不是又要同本座回一句你好得很?润玉一把扯过邝露手腕,感知她的气脉与灵力,脸色比他的手要更冷一些。
你气息不稳,灵力流转紊乱,不知其因,难以对症下药。他松开了她的手。
邝露宽慰他,这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陛下切莫为我挂心。
润玉起身,临走前回眸看她,本座定有办法。
他的话语里并无多少柔情,这句话远远抛来落在宫砖上,铮然若有回响,好似在同她交待一件他志在必得的事。
其实邝露心知,万物有常,她不怕死,迟早有一天。但这样一来,永远陪伴陛下的允诺,可就作不得数了。
看方才润玉的眼色,交待霄儿去寻的那些书,大概亦是送到折月楼去。
垂眸时,邝露瞥见一卷落在地上的画儿,应是连霄习画新作,方才拿来要给她看,只是狐狸仙画本一打岔,小孩儿便忘了这事。
她缓缓展开画卷。
画的是某年中秋天宫夜宴众仙。宴会尚未开席,众仙衣裳艳丽或坐或立,色泽一派绚烂,唯有她穿了一身白色天妃宫服,站在殿前与一位女仙谈笑。宝座之上,润玉同样是一袭白色的天帝宫袍,他孤身负手立于众人之上,脸却遥遥向着她的背影,仔细去看,神色好似带了一点笑意。
小白龙的笔触毕竟稚嫩,配色粗陋,画人也歪扭,算不得什么佳作。可天地在小孩儿的眼中多简单,就连来不及的相望,好似亦能温馨绵长。
多少年来,她迎面承受他的悲欢喜怒,为他笑,为他愁,那些与她无关的人和事,因了他才特别。却从来不知,不知在背对后,对于她,他也不是没有过快慰与怅然。
六
今朝邝露起得早了些,走出宫院时,听得小仙侍在念叨魇兽。
小祖宗昨儿个定是在娘娘院里睡了,怎地还落下一个梦。小仙侍说。
万年过去,魇兽早可化作人形,是个金色眸子银白色头发皮肤白净的小男孩儿,只是还不大通人言,只会笑和吹胡子瞪眼,尽管他可能一辈子都长不出胡子来。
他平日多是以兽形伴在润玉身边,偶尔也会到她宫里撒个欢。
娘娘,您看。小仙侍向邝露呈上捡到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