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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1页）

曹县长说：&ldo;那个女人，下驴来答话。&rdo;

我奶奶骑在驴上不动，庄长五猴子蹭过去，大声咤斥：&ldo;下驴！县长老爷让你下驴！&rdo;

曹县长一抬手，镇住了五猴子。他站起来，慈祥地说：&ldo;那女子，下驴，下驴，本县长有话问你。&rdo;

外曾祖父把我奶奶拖下驴来。

&ldo;你姓甚名谁？&rdo;曹县长问。

奶奶桩立，双目微闭，不言。

外曾祖父颤颤抖抖地说：&ldo;回大老爷，小女姓戴名凤莲，小名九儿，生她那天是六月初九。&rdo;

&ldo;啰嗦！&rdo;曹县长喊。

&ldo;谁让你说话啦？&rdo;庄长五猴子斥问外曾祖父。

&ldo;可恶！&rdo;曹县长一拍桌子，吓得五猴子和外曾祖父都矮了不少。县长又换上那副慈善面孔，用手指指柳树下门板上的单家父子，问：&ldo;那女子，你可认识这俩个人？&rdo;

我奶奶斜目瞥去，面色凄凄，摇头无语。

&ldo;那是你丈夫和你公公，被人杀啦！&rdo;曹县长猛喝一声。

我奶奶晃荡几下，一头栽倒在地。众人上前扶起，手忙脚乱，碰掉了绾发的银簪，一团乌云，如瀑下泻。奶奶满面金黄，呜呜呜哭几声，嘻嘻嘻笑几声，一行鲜血，从下唇正中流下来。

曹县长一拍桌子，说：&ldo;各位听着，本县长判决：戴氏女子，弱柳扶风，大度端庄，不卑不亢，一听到亲夫罹难，大痛攻心，吐血半斗，乌云披散，为亲示孝。这样的良善女子，怎能勾通jian夫，杀害亲夫？庄长单五猴子，我看你满面菜色，定是烟鬼赌棍，身为庄长，带头违犯本县律令，已属不赦，又兼污言秽语，诬陷清白，更是罪上加罪。本县长明察善断，任何jian邪之徒，也难逃法眼。单廷秀父子被杀，定是你作为。你一慕单家财产，二贪戴氏芳容，所以巧设机关，哄骗本官。你简直是鲁班门前抡大斧，关爷面前耍大刀，孔夫子门前背『三字经』，李时珍耳边念『药性赋』，给我拿下啦！&rdo;

上去几个士兵把五猴子反剪双手，捆了起来。&ldo;冤枉啊，冤枉啊，青天大老爷……&rdo;五猴子狂叫不止。

&ldo;鞋底掌嘴！&rdo;

小颜从腰里拔出一只特制大鞋，对着五猴子的嘴巴连抽三鞋底。

&ldo;是不是你杀的？&rdo;

&ldo;冤枉冤枉冤枉……&rdo;

&ldo;不是你杀的又是谁杀的？&rdo;

&ldo;是……哎哟，我不知道，我不知道……&rdo;

&ldo;方才你跟我说的头头是道。现在又说不知道，鞋底掌嘴！&rdo;

小颜对准五猴子的嘴抽了十几鞋，打得五猴子双唇翻裂，满嘴血沫，呜呜噜噜地说：&ldo;我说……我说……&rdo;

&ldo;是谁杀的？&rdo;

&ldo;是……是……是土匪，是花脖子！&rdo;

&ldo;是不是你招来的？&rdo;

&ldo;不是！是是是，亲爹，别打我啦……&rdo;

&ldo;众位听着，&rdo;曹梦九说：&ldo;本县长上任以来，致力于三件大事：禁烟、禁赌、剿匪，禁烟禁赌已大见成效，唯有剿匪一项，收效不大。东北乡乃本县土匪猖獗之地，本县号召良民，与政府通力合作，通风报信，检举揭发，共致地方太平！戴氏系单家明媒正娶，单家财产，由她继承，凡有欺侮弱女，图谋不轨者，概以土匪论处！&rdo;

我奶奶上前三步，跪在曹县长面前，把一个粉脸仰着，叫一声：

&ldo;爹！亲爹！&rdo;

曹县长说：&ldo;我不是你爹，你爹在那儿牵着毛驴呢！&rdo;

我奶奶膝行上去，搂住曹县长的腿，连连呼叫：&ldo;爹，亲爹，你当了县长就不认女儿啦？十年前，你带着女儿逃荒要饭，把女儿卖了，你不认识女儿，女儿可认识你……&rdo;

&ldo;咦！咦！咦！这是哪里的话？纯属一派胡言！&rdo;

&ldo;爹，俺娘的身子骨还硬朗吧？俺弟弟十三岁了吧？念书识字了吗？爹，你卖我卖了二斗红高粱，我拉着你的手不放开，你说，『九儿，爹闯荡好了就回来接你』……你当了县长，就不认你女儿啦……&rdo;

&ldo;这女子，疯了，你认错人啦！&rdo;

&ldo;没错！没错！爹！亲爹！&rdo;我奶奶搂着曹县长的腿摇来摇去，满脸珠泪莹莹，一嘴玉牙灼灼。

曹县长拉起我奶奶，说：&ldo;我认你做个干女儿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