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很快就有了动静,门被从里向外推开,季云青露出一张红彤彤的脸,眼眸湿润。
“你在家啊……”周铭放下心来,又突然拔高声音,“怎么脸这样红?”
季云青声音有点哑:“发烧了。”
周铭上前半步:“怎么回事?”
“喝完酒被风吹的,”季云青居然还有力气笑,“简称自己作死。”
他说话带喘,眸子里湿漉漉的,头发也不服帖地往上翘,见惯了平日里高岭之花的冷淡模样,这会儿看起来都热乎乎地冒烟,甚至整个人都似乎缩小了一团。
“你吃过药了吗,”周铭有些着急,“怎么不去医院看看?”
季云青眨眨眼:“吃过退烧药了,也捂汗了,就这点小病真没必要……”
他倒真不是嘴硬或者矫情,季云青自小身体就好,又常年跳舞锻炼,有点头疼脑热的压根不在意,最多回家吃粒药倒头睡觉,大部分情况下很快就好,他没那么娇气,更不认为自己这会需要什么照顾,唯一需要的就是时间,好好休息,比什么都强。
最重要的是,这人生病还要强撑,真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小时候季云青最喜欢生病,因为这个时候爸爸会赶回来,和妈妈一起在他身边陪着,哄着,喂他喝水,夸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孩,他偷偷把药片藏在舌头下面,趁着大人不注意再吐到垃圾桶,心安理得地享受特权,要星星,要月亮,要他们不许走。
可惜季云青很少生病,长大后不好意思再玩这种把戏,但是不好好吃药的习惯保留下来,同样保留的还有对发烧的蔑视。
睡一觉就好了,不算什么。
话刚说完,额头就贴上了温凉的手背。
季云青眨眨眼,心想自己真是反应迟钝了,居然没有本能往后躲。
“起码有385c以上,”周铭被滚烫的皮肤吓到,“没量体温吗,你得去医院,或者先去楼下诊所看看情况。”
季云青见他坚持,也没再反抗,他这会儿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昨天把梅硕送走时就有点不舒服了,回来翻箱倒柜找出一板退烧药,也不知道有没有过期,吃完后倒头就睡,但今天醒来仍没有恢复清明,而是手脚发软,有些轻微的耳鸣,使不上一丁点的力气。
“那我去诊所,”季云青笑笑,“走吧。”
周铭无奈地拉住他的袖子,把人扯回来:“你再加件衣服……”
季云青身上就穿着个薄薄的家居服,这一身在白天倒是没什么,但晚上降温,发烧的人又吹不得风,这样出门肯定不行。
“哦,”他迟钝地点点头,“那我回去换一下。”
他神游似的进了屋,周铭没好意思跟着进去,站桩似的在外面等着,没过多久季云青换好衣服出来了,薄绒浅色卫衣和灰色运动裤,袖子往上捋起一小节,显得手腕格外纤细。
周铭微微叹气,顺手把玄关落地衣帽架上的毛衣外套拿了下来,递了过去。
一通折腾下来,等到季云青终于在诊所输上液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果然是吹风导致的高烧,这会儿有点晚,只先挂一瓶药水,医生在前面坐诊,输液区是个单独的房间,周铭端着杯热水进来时,发现季云青似乎已经睡着了,那件被临时带来的毛衣外套扔在一旁凳子上,白色薄被下是明显的蜷起来的轮廓,看起来有些瘦削。
他叹了口气,把衣服挂起来,就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安静地盯着季云青看,旁边病床的阿姨也拔针走了,屋子里只留了盏暖黄的夜灯,衬得那人的睡颜更加柔和。
心跳逐渐加快。
居然能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对方。
他长久地凝视季云青,又抬头看输液管,这人把自己烧得都快晕厥还全然不知,傻乎乎的只知道睡觉,他垂眸再看,长而翘的眼睫是湿的,面颊带着红晕,嘴唇是干燥的酡红,呼吸声轻而均匀。
完全不设防似的,睡眠昏沉。
周铭生怕吵醒他,把自己的呼吸也拉得轻而又轻,医生在前面屋子跟人聊天,这儿小小的天地里只留他们两个,屋子里暖气熏腾,氤氲得如同烂漫午后,周铭又是疼惜又是悸动,一颗心被揉得酸涩不堪。
这瓶水输了大半,床上那人才慢慢抬起眼皮,看了周铭一眼,又阖上了。
“喝水吗?”周铭捧着新换的水。
季云青重新睁开眼,“嗯”了一声,见对方作势要来扶他,就先自己撑着坐起来,笑道:“没事,这会好多了。”
周铭把枕头塞他背后,看着人舒舒服服靠着了,才重新坐回去,目光专注地看着季云青,刚刚特意接了点偏烫的热水,能够让人小口地慢慢喝,这样对喉咙的不适更能缓解。
果然,季云青捧着半杯水喝了好几分钟,再张口时,嗓子里已经好多了。
“我上次输液还是在初中,”他若有所思,“好像再上一次发烧是三年前。”
“哦对,我小时候是单眼皮,有次高烧后就突然双了,”季云青侧脸过来看他,声线还有些哑,“你看,是不是这会儿双眼皮儿更深了?”
他眼眸清得像含水,目光明亮,显摆似的扬起脸:“我弟弟也这样,不烧一次还是单眼皮呢。”
周铭笑着听他絮叨,感觉这人的精神比刚刚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