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小婴儿的乳名就定为&ldo;胖宝儿&rdo;了。因为胖宝儿实在太不好看,所以何殿英把喜讯压了下来,不肯立刻通知余至瑶‐‐本来余至瑶就不爱孩子,结果孩子又这么红赤赤的像个猴儿,父子相见,兴许余至瑶会把儿子立刻嚼了。在摇篮前弯腰逗弄着睁了眼睛的胖宝儿,何殿英打着这样的算盘:&ldo;等过几个月胖宝儿变漂亮了,我把孩子往余家一抱,不信他不喜欢!到时候他真想要了,我还不能轻易就给他呢!&rdo;自从身边多了个胖宝儿,何殿英便像是被牵挂住了一样,早早晚晚总惦记着家里。其实依着他的年纪,还没到疼孩子爱孩子的时候,可胖宝儿是余至瑶的血脉,便仿佛是与众不同。不过几个礼拜的工夫,胖宝儿便白净了起来,身上累累的箍着嫩肉,人如其名,胖的有趣。何殿英略一逗他,他便嘎嘎大笑,抓了小脚丫往嘴里塞。两条胖腿儿抬起来,他那屁股总夹着一张柔软手纸‐‐太胖了,屁股被汗水渍得通红,拍痱子粉都没有用。一身痱子的胖宝儿还是不够体面,所以何殿英饶有耐心的决定再等一等。等到天气凉了,胖宝儿也退下奶膘了,再把他送出去见亲生父亲。时光易逝,在这一年的初秋时节,胖宝儿出落成了一个很美丽的小婴儿。他瘦了一点,肉呼呼的雪白晶莹,是个带着奶香的大瓷娃娃。这么小,可是已经有了鼻梁,眉毛头发也都乌黑浓密,这自然是随了余至瑶;一双眼睛像张小英一样,是双眼皮长睫毛。嘴唇红红的嘟着,是个小花骨朵。何殿英天天抱着胖宝儿转,双手捧着柔软馨香的小身体,他那一颗心麻酥酥的柔软起来,想要在胖宝儿脸上舔一口,又怕胖宝儿是个糖人儿,会被舔化。胖宝儿跟他也亲,见了他便呀呀的叫,同时急迫的张牙舞爪,要他来抱。何殿英渐渐变了主意‐‐如果余至瑶当真不爱胖宝儿,那自己就把孩子留下来养育。反正家里人手充足,照顾孩子也不为难。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胖宝儿,余至瑶的小娃娃,真好玩!何殿英舍不得送出胖宝儿,所以一天拖一天,最后直到了十月份,才不得不抄起电话,向余至瑶交待了实情。不能延迟下去了,等到天气再冷几日,就不适宜抱着婴儿出门了。电话是下午打过去的,外界是个黯淡的阴天,房内提前生了火炉,却是温暖。何殿英握着话筒,心情类似恶作剧的孩童,要让余至瑶大大的吃上一惊:&ldo;二爷,你还记不记得张小英了?&rdo;电话那边的余至瑶声音含混,迟钝呆滞:&ldo;哦……记得。&rdo;何殿英坐在写字台上,饶有兴味的用手指缠绕电话线:&ldo;那你还记不记得张小英肚里的孩子?&rdo;余至瑶顿了一下,语气明显沉重起来:&ldo;记得。&rdo;何殿英笑道:&ldo;从去年到现在,也有十多个月了,总让人家揣着不生,也不合适吧?&rdo;话筒中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ldo;她……她……&rdo;何殿英忽然感觉余至瑶仿佛要发神经,连忙接下话头:&ldo;我替你做了主,让她把孩子生了下来,你没意见吧?&rdo;话筒中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似有似无的呼吸声音。于是何殿英继续笑道:&ldo;是个小男孩儿,特别漂亮!晚上抱过去给你瞧瞧,好不好?&rdo;话筒中的呼吸声音粗重起来,毫无预兆的传来&ldo;咔哒&rdo;一声,却是余至瑶那边挂断了电话。何殿英很觉失望‐‐在他的想象中,余至瑶至少应该惊讶的大叫一声。可余至瑶像见了鬼似的,一言不发,只是呼呼的喘。窗外忽然传来&ldo;轰隆&rdo;一声,是个没头没脑的闷雷。何殿英走到窗前向外望去,就见天空乌云密合,竟是个大雨将至的光景。耳边依稀传来尖锐的嚎啕,肯定是胖宝儿被闷雷吓哭了。与此同时,余至瑶端坐在家中书房里,正在直勾勾的望着前方发呆。他所恐惧的,所回避的,终于还是来了。窗外闷雷一声接着一声,震得玻璃哗哗发抖。秋天了怎么还会打雷?异象,他想,这都是异象!房内没有开灯,阴冷的像一潭深水。他坐在深潭之下水中央,从头到脚都是紧张,都是僵硬。他冷极了,血液沉滞的快要停止流动,下意识的伸手摸向桌面,他想要给自己点一根雪茄,他需要烟火的温度与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