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握有萧韫给他的兵权,甚至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六部。
内阁并非真正决议之所,只供朝廷议事提案,并不是个好去处。
再声势十足,也只是个空架子。
巡防营重建在即,怀中揣着的这道诏书,可拿可放,他若将旨意烧了,回去仍旧是宫里的遂钰公子。
他最珍贵的亲情,已经全部交给了陪伴自己长大的嬷嬷。
可惜嬷嬷死后便被拉去乱葬岗,似乎是被人安葬了,可也有人专程告诉他,同他走得近的人都没好下场,那老妇早便被野狗分食,骨头都咬碎了。
现在的南荣遂钰,分不出更多的心情,去维护一个极度陌生的环境。
南荣栩走到窗下,在净手盆中洗去血渍,问道:“回宫,或是回鹿广郡,现在有两条路供你选择。”
“母亲早产生下我,即便我对父王心怀怨恨,可我终究不是从他肚子里出来的,受苦受累是母亲,为我担忧心伤的也是母亲。”
“父兄并未承受发肤之痛,仅凭人伦纲常行事。”
遂钰觉得血迹扎眼,脱掉外袍搂在怀中:“我会回鹿广郡,尽人子之责。”
遂钰无意与兄长争执,只是他心中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他知父兄因歉疚而包容他的脾气,所以他明目张胆地挑衅他们,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些回应。
南荣栩从角柜中取出金疮药,道:“你既知晓父亲想补偿,心中有气在我这撒便是,别张牙舞爪去父王面前。”
“如果你不想父王得知你和皇帝的关系。”
遂钰接过金疮药,等待南荣栩用药水消毒后,他再用银勺将粉末铺在伤口中。
伤口不算大,但足够明显。南荣栩说:“之前那道旨意还在我这放着,你打算如何处理。”
之前那道求放世子妃回鹿广郡的交易中,遂钰以自己继续留在大都为代价。
现在想来,萧韫可能真的不在乎他是否自由,只是想尽快息事宁人罢了。
或者……恩威全凭喜好。
因为从未将希望寄托于萧韫,所以他不会对萧韫失望,从他那碰壁,也只会想,哦,他是皇帝,所以得更小心翼翼地保护好自己。
但对王府,他下意识地依赖,想从中感受到某种特殊的温情。
而现实与他所期望的恰恰相反,父兄过于将他看作独立的成人。认为既然已入前朝,便得拿出通晓古今的筹算,从前经受的委屈,也定能理解。
遂钰帮南荣栩缠绷带,声音已听不出半分激动愤怒,说:“萧韫喜欢我依赖他,所以我可能并不像大哥所想,是个及冠后便立即有能力成家立业的人。”
“至于大嫂帮我张罗娶亲。”
“即使萧韫放过我,恐怕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允准成亲。”
毕竟南荣遂钰这些年是他的所有物,骤然成为他人的依靠,遂钰几乎已经能想到,萧韫无比愤怒后,定然愿意花时间,想方设法地恶心人。
“而且,我也没有成亲的想法。”
遂钰想找时间向兄长说明,却始终没有合适的契机,现在想来,不如直接了当说明,避免日后突发生意外。
遂钰:“谁同我成亲,都只是害了自己。”
他今日所言,便已是最后同南荣栩争执。
“我们只希望你能快乐。”
南荣栩长叹。
最初与遂钰相遇的欣喜,令他险些被团聚冲昏了头脑。
血亲是真,陌生不假,至亲至疏的违和,终究是相隔千里的十几年,所带来的无数连锁反应。
南荣王在军营练兵,督军官一事并未惊动朝臣,由南荣府秘密押解至禁军地牢,南荣栩忙得脚不沾地,遂钰则陪着褚云胥参与了几场马球会。
公子哥们聚在一起,花天酒地甚为欢快。
但当遂钰露面,便立即噤声作鸟雀散了。
越清瞠目结舌:“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