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三言两语能把陆英刺激得从此消失,是因为陆英被戳破了,脸上挂不住。而南决明这人爱面子,胜过陆英一百倍。想必要把南决明气坏,气得他从此再也不出现,应当是很容易的。姜归辛想。姜归辛斜斜看南决明一眼,说:“最近我好像很常见到南总。”南决明却不能同意。他认为自己已经很少出现了。他一直克制自己,不要频繁出现在姜归辛眼前,免得惹他烦厌。南决明轻声笑道:“从春节回城至今,还是第一次见吧。”“已经很频繁了。”姜归辛平和地说,“你想想,自去年情人节到今年春节,差不多一年的时间里,我们一次都没见过。”南决明沉默了。“其实我们本来就不可能碰面的,毕竟,我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姜归辛笑笑,“从前是我强求了。”南决明心想:现在是我强求了。但他并没讲出口。因他自尊不允许。姜归辛抬眼,用目光描摹南决明此刻在夜灯下的脸庞。南决明的五官是如此优越——那双茶色的眼睛仿佛是万年凝作的琥珀,眉毛弯曲得如此优雅,如风中垂柳云中弦月,鼻子高挺而秀美,仿佛是山峰的轮廓,更显其天生之高傲自信,嘴唇轻启,微微上翘,散发出一种不可抗拒的诱惑力,曾令姜归辛那样心动不已……南决明的脸,一笔一划,好像全都是为了狙击姜归辛的审美而存在的。姜归辛不怪自己迷恋他,只怪南决明过分美丽。正是老人家说的,少反省自己,多指责他人。从前南决明的美,是漫不经心的,仿佛偶尔走过的一道身影。但现在,南决明的美,却精雕细琢,好似全为了吸引姜归辛而产生的。姜归辛压住心底萌动,挑眉说:“南总最近香水喷得很足。”南决明道:“我倒不觉得,和从前还是一样的。”说着,南决明嘴角浮起一抹笑:“是不是你鼻子变敏感了?”姜归辛不能不想起从前窝在南决明怀里闻他香水味的时刻。他曾那么喜欢南决明身上的气味,这一点不容有失。姜归辛默默抬眉,看着南决明:“从前,我在你身上闻到的多是尾调。”南决明怔住。香水大多分前中后调,前调只会维持很短的一段时间,有的只能保持十分钟,之后就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转变成中调、后调。从前,南决明和姜归辛见面,多是下班之后的夜晚,有时候是加班之后的深夜,南决明身上的香水味自然是开到荼靡,只剩悠扬的木质尾调。姜归辛又笑了一下:“现在,每次见到你,闻到的都是前调。”南决明心神大动,竟罕见地在旁人面前露出失神的表情。“一次、两次,还能是巧合,次次都这样……”姜归辛目光变得深刻,“就像今天,都已经这么晚了,你身上香水还在前调里,这合理吗?”南决明怔住了。在南决明印象里,姜归辛不是那种会把话说得这样明白的人。而姜归辛此刻却偏偏伶牙俐齿得令人难以招架。姜归辛继续笑道:“南总该不会近来每次靠近我之前都补喷香水了?”南决明第一次流露出被当面揭破的困窘。从来稳如泰山的他此刻崩了脸色,那冷峻的脸庞竟染上了羞涩困窘。杀伐果断的南决明,此刻像一个被暗恋对象当面宣读自己写的情书的少年。姜归辛别过头,说:“当然,南总伶牙俐齿、聪明机变,自然还能有新的理由,用以证明我不过是自作多情。”前几次,南决明确实用各种借口搪塞,澄清自己和姜归辛见面不过是偶然。但现在,这样的澄清反显得肤浅愚蠢。南决明满口苦涩,淡声说道:“你不是自作多情。”姜归辛没想到南决明会干脆承认下来,愣住了。南决明用琥珀色的眼睛定定凝视着姜归辛,轻声说:“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姜归辛听南决明突然吟诗,觉得突兀又古怪,瞥他一眼,说:“我可没想到,南总也是会念酸诗的人。”南决明答道:“杜牧的诗,不算很酸。”姜归辛心下却不安,嘴角勾出一抹嘲弄:“南总的意思,总不能是你想吃回头草吧?”南决明竟然点头:“如果你是那株草。”姜归辛真的怀疑人生了。姜归辛原猜测南决明的可能回应,却从没想到南决明会这样回应。南决明不知道姜归辛还能这样鲜明锐利。正如姜归辛不知道南决明还能直接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