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待热情转冷,南决明在恍惚中又感到那种潜藏心底的恐惧。他又一次怯懦地逃离。然而,南决明又忍不住在度假屋不远处停留,看着手腕上的时钟,等待着午夜的降临。他知道,这特殊的时刻即将到来,他内心没办法不在乎。零点钟声响起后,南决明在另一个角度与姜归辛共赏这场烟花。南决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烟花的绽放,每一朵火花都像是一个绚丽梦境的破灭。烟火的爆破声随着璀璨繁华而不断起伏。直到最后,一切归于黑暗与沉寂。从那天之后,姜归辛仿佛也看明白南决明对“生日”有忌讳,不但不和南决明庆祝生日,也从不要求南决明陪自己庆生。以至于各样的情人节圣诞节等等带着浪漫意味的,都一概不过。平日间,姜归辛拿捏的分寸很好,既让人觉得心满意足,又不至于热情过度,使人由爱故生怖。南决明和姜归辛便这样不咸不淡地继续相处着。姜归辛就像是窗外一株梅花,凌寒独自开。南决明抬眼便能见到他梅花弄影,暗香浮动。这样过了三年。颇为优雅美好自在的三年。却在今天,姜归辛托人寄来了一束玫瑰。这玫瑰娇艳欲滴,却生了荆棘,将美丽而虚伪的平和刺破。习惯了掌控一切的南决明被这鲜艳玫瑰乱了方寸。他匆匆让麦冬把玫瑰放到办公室前台,放到他暂时看不见的地方去。南决明坐在写字楼的最高层,注视着窗外的壮丽景色。夕阳缓缓西下,将天空染成了一片金黄。不过一会儿,月亮开始升起,点亮夜空。在这高处,一个人很容易生出站在世界的巅峰的错觉,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然而,那束玫瑰的红依然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他闭上眼睛,玫瑰的红艳却反而更赫然了。仿佛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断断不可能被忽视或被遗忘。在突如其来的疲惫中沉睡,南决明又陷入那种恍惚的梦境里。梦中依旧是玫瑰绽放的庭院,父母坐在椅子上休闲地休憩,脸上是如梦似幻的恩爱和睦。南决明却没有任何依恋,心中已有那个声音冷静地告诉他:这不是真的。他淡漠转身,视线立即被一朵盛开的玫瑰花所吸引。这朵玫瑰是如此美丽,花瓣柔软如绸缎,颜色绚丽如美梦。南决明头一次感到心灵上的某种震撼,和极致的诱惑。他忍不住走向那朵玫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贪婪地采摘这朵令人陶醉的花朵。但就在他伸手触摸花朵时,一阵古怪的感觉突然从指尖传来。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指被玫瑰花的刺刺伤了。那枚刺虽然微小,但锋利异常,深深扎入了他的指尖,留下一滴鲜红的血珠。南决明猝不及防,愣在那里,感受到刺痛和鲜血涌出的滋味。——大概因为是在梦中,南决明虽然被刺伤,但奇怪的是,那疼痛并不尖锐。相反,它有一种淡淡的、梦幻的质感,仿佛是在柔软的世界中漂浮,痛感被包裹在柔软的梦境之中。在这一刻,他听到母亲的声音,那声音回荡在他的头顶,如同迷幻又阴森的回音:“玫瑰,又哪儿会没有刺的呢?”与此同时,父亲的声音也响起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又好像是从梦境深处传来,模糊而令人不安:“你这样胆小的孩子,也能摘到玫瑰吗?”南决明额头渗出冷汗,浑身发软,却依然紧握着那朵玫瑰,尖刺扎破他的手掌。在梦的悸动中,南决明仍沉浸在一阵奇异的迷幻疼痛里,迷惑于来自梦境深处的呼唤,但这疼痛却在某种关键的瞬间让他逐渐清醒——如同潮水涌来,冲击沙滩,卷走了犹豫和迷茫的足迹,只留下了坚定的石头,守在内心深处。南决明突然醒了过来,庭院、玫瑰、疼痛和呼唤都瞬时如梦幻泡影般烟消云散。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现实的明亮光线,周围的办公室环境渐渐变得清晰可见。他仍坐在办公室里,只是在办公椅上入睡了。南决明在椅子上陷入深深的沉思,思绪仍在梦境与现实之间游走。在这时候,敲门声响起。南决明忙把飘逸的思绪一卷,立即收拾表情,变回那个冷静果断的总裁。麦冬推门而入,看到的还是那个卓尔不群的南氏总裁。麦冬咽了咽,小心翼翼地说:“快将零点了,南总……”听到“零点”二字,南决明仿佛是那听到午夜钟声的灰姑娘,莫名地感到一股“此地不宜久留”的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