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归辛听见“外面”这个词语,心下苦涩,仍平和地抿出一抹笑容:“您要回去了吗?”“嗯。”南决明迅速地从床上起来,没有丝毫留恋,“对了……”南决明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姜归辛,“你应该记得,开业那天我不会出席吧。”姜归辛闻言,心下一紧:“当然记得,怎么突然这么问?”南决明微微一笑,道:“我怕你忘了。”这话好像只是无心的提醒,又或者不是。一句话是否无心,是否伤人,其实不在说者,却在听者那里。此刻不管南决明的提醒是有心还是无意,听在姜归辛耳里,都是惊雷一道,炸得他脑子乱响,顿把刚刚情丝斩断,满腔心惊。但姜归辛的脸色如常,笑容倒还更迷人了:“只有贵人才多忘事,我这样负责伺候贵人的,是绝不敢忘事。”“我就是提醒你一句。”南决明看姜归辛衣袍松散,还贴心地替他把领子拢好,微笑说道,“不要多想。”没有多说什么,南决明就转身离开了。姜归辛依旧一脸迷茫地站在原地。半晌,他才重新获得清明。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才发现掌纹的姻缘线上缀着一根睫毛——可能是刚才南决明留下的。他一低头,吹了吹手掌,让掌心那根他刚才还视若珍宝的眼睫毛随风掉落在任人践踏的地毯上。从那一刻开始,姜归辛便开始明白:自己该想好怎么退步抽身。给自己定一个目标。目标是挣它一个亿!挣满一个亿,就不干了。他想:也不能干这个干一辈子,总这样,心脏和屁股都挨疼。画廊终于开业了。画廊的大门敞开,一道红色的地毯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大厅深处,迎接着身穿正装礼服的来宾们纷至沓来。大厅中央是一个宽敞的展示区,墙壁上挂满了艺术画,艺术家的签名和作品介绍标签也一一陈列。每一件都是姜归辛精心挑选,早有几件还没开业就被客人预订了。员工们夸赞:“老板眼光就是好,选的都是珍品,开业前就大卖。”姜归辛却很难判定,这些艺术品早早被卖出,到底是他姜归辛的眼光好,还是南决明的身份好。开业仪式在画廊的中央举行,大家齐聚一堂。姜归辛站在台上,拿着讲稿说出自己早已准备许久的说辞,言辞里都是形式主义的官话。姜归辛从前不知听别人说过这样的稿子多少遍,真到自己站在台上,在众人瞩目之下侃侃而谈,竟觉得这些文字许多都是他的真心,只是听起来和台下观众的笑容一般虚伪罢了。他环视四周,见在座不乏名流大腕,那些大企业家、大收藏家自不必说,就算是最普通的一个前来撑场的小明星,身家恐怕也在自己十倍百倍之上。而他们却满脸堆笑地听自己讲话,一脸欣赏赞叹地为自己送上鲜花与掌声。真因为姜归辛真心喜欢艺术么?是因为姜归辛挑选的艺术品令人刮目相看吗?傻子都知道是因为南决明。只是,今天南决明却没有出席。在座贵宾们心下不免都有些犯嘀咕。讲话完毕,来宾们都纷纷自由行动,或是穿梭在画廊中观赏艺术品,或是熟人坐而论道,又或是去餐饮区解解馋。餐饮区,灯光灵动,在每张桌子上投下柔和的光线,照着一盘盘用纯银餐盘摆放的美食。南杜若的目光在餐盘上临危受命的美食上流连片刻,转头对姜归辛笑着说:“你应该在这儿立个牌子,写着‘特别鸣谢:南杜若先生倾情赞助’。”姜归辛看着这些食物,不免相当昨晚的大起大落。南决明与人方便时太温柔体贴,抽身退步的时候也太干脆果断,叫人容易心态失衡。姜归辛仔细想来,南决明对自己的好,不过也像是这黑松露薯条、鱼子酱饼干或是金箔马卡龙一样,纵有华贵的点缀,本质还是不走心的应付场面。南决明拥有的太多,指缝漏下一点金沙,都叫人目眩神迷,误当奇珍。南杜若见姜归辛不说话,又问:“今天怎么不见老哥?”姜归辛微笑回答:“他有事,不能来。”“他确实太忙了。”南杜若轻声说着,又拍了拍姜归辛的肩膀,“你也别往心里去。”姜归辛吃了一惊,忙道:“这话说的,我怎么可能往心里去?他昨晚那样帮忙,我已经很感激了。今天来不了,也没什么的。当然是他的正事要紧。你当我是什么人,还能因为这点事不开心?那我的格局也太小了。”南杜若听姜归辛一顿输出,也愣住了,半晌挠挠头,说:“我也没这个意思,顺口说一句,你怎么就跟机关枪一样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