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剩下的几万人的呐喊,周适宜感觉到烈酒在身体里的滚动,微低头掩饰眼里的泪水。
他知道,投降是什么后果,知道那个名为&ldo;天道&ldo;的金冠人是个什么玩意儿,知道只有坚持下去,才是唯一的出路,知道自己是为了更伟大的未来,知道自己是对的。
可是他的兵呢?
他们护卫王都,护卫名门贵族,却被他们狠狠地从背后插了一刀,他们冒着天下之大不违保护这个腐朽、只能给百姓伤害的国家,大部分有良知的人,都知道,他们所保卫的,是错的。
但是他们还是愿意跟着他。
周适宜心想:我要保护好他们,蚩尤,我要保护好他们。
为了未来。
可是现在的情况越来越不乐观。随着战争愈打愈烈,越来越多的人心口处的种子生根发芽,这给金冠人的养分是不可估量的。他又恢复了全盛时期,甚至更为强大。
他算着日子,到了无回山深处的小小庭院里。
见到了他预计要见到的场面。
金冠人带着隐晦的得意看着痛的缩在角落里的归墟:&ldo;你确实很强,但是你是我养的猛虎,我怎么可能没有给你准备的项圈呢?&ldo;
归墟那日无处可去,浑浑噩噩间到了他曾经囚禁杨子归的小楼里,原本只是想歇息片刻,却被这里勾起了思绪。
起初他是想在这里建一个属于两人的家,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亲手打理的,做这些的时候,他正是最为艰难的时候,每一日的支撑就是做些小师父会喜欢的东西。这一楼的小东西都是他亲手做的,从选材到刷釉,每一步,都是他花费心思,一点一点做出来的。
那时他想着,如果大叔看到这些,会不会开心地笑起来?他从来没见过大叔放下心思,满心欢喜的大笑出声。他好像总是存着非常廖远的过往,以至于他喜悦时减了三分。但是他平素又一副江湖儿女坦坦荡荡的模样,把自己的所有都埋在那一副剑眉星目、如许深情的外表下。有时候又会想,其实大叔平时笑起来,就很好看了。他往日笑得时候,只是略微挑一挑嘴角,眼睛却会弯起来,看起来好像很开心,但是却羞于被别人发现他的开心,所以克制着嘴角的弧度,却不能掩饰眼里万千星河……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寄托了尚且懵懵懂懂的他对那人的满腔心意。
却没想到,这里先被派上了那样的用途。
归墟还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却只觉得全身的内息都乱了。他修的是&ldo;吞噬&ldo;,化他人内息为己用,正贴合他之前吞下的可以化万物的小红豆‐‐赤桑子。是自惠给他的种子改造了他的身体,让他无比适合&rdo;吞噬&ldo;的功法,而后又被金冠人利用,让他融合了归墟之道。就像捏一个泥巴人,自惠给了金冠人泥土,金冠人又掺了水,才造出了如今的一个归墟。
可惜,泥土是坏的,水也不好,泥巴人歪歪斜斜,看起来逼真无比,却没有经过锻造的过程,只能维持几天的新鲜罢了。
这个事情,归墟是知道的。
但是他却没太在意,他是金冠人最好用的一条狗,只要他还有敌人,就不会放弃这条指哪打哪的狗。
可惜,主人越来越弱,倒被他反咬了一口。
却也因此失去了自己的保命符。
作为一条狗,可以不忠心,但是不能咬主人。
所以内息乱了的时候,他就有所准备。
死在这里,也挺好的。
在去无回山的路上,他曾传书赵惠,用他的一切换了对方一个承诺。
他想,如果小师父肯答应他,那么一切都不重要,他可以即刻跟着小师父,叛出己方阵营。如果小师父不想答应他,那么这些他都用不上了。等金冠人腾出手来,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他只是冲动,毕竟无论看起来多么成熟,他才只有十几岁,还是个小少年。
但是他不傻,他知道做这些的后果,并且一直为这个后果做准备。
而现在,是迎接这个后果的时候了。
归墟看着金冠人的影子,低低地笑了:&ldo;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动手吧。&ldo;
那金冠人看着他笑得诡异:&ldo;你以为我会让你死吗?我废了那么多的力气,才造就了这么一个完美的生命,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还有别的用处。&ldo;
虽然正在承受着仿佛每时每刻被撕裂的痛苦,归墟却面不改色:&ldo;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也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我知道结局是什么,我相信他。&rdo;
归墟面上说的笃定,心里却越发没底,他确实知道之后金冠人的计划,他以&ldo;归墟&rdo;为本体,以吞噬为能量来源,消化的魂灵太多,总能知道一些秘辛。
但是,结局,他却不知道。
或许说,在旱魃盗天书的那一刻起,九州的结局,就走向了一个未知数。
金冠人却笑得越来越猖狂:&ldo;不,你不了解他,你对他有多重要,你知道吗?&rdo;
&ldo;走吧,你的好师父在秦帝岭等我们呢。&rdo;说着他伸出手拎起角落中的归墟,一闪身不见了。
而极北,杨子归跟着赵惠走到了一个小亭子面前。这亭子好像是专门为两人所建,四面用不知什么材质的阵法包裹住,保留了亭子里面的热气,又不影响观赏极北的景色。透过亭中央的茶杯中升腾出的水汽看远处的茫茫雪山,别有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