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蓦这一招,便是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阮筱朦没料到,江酌也一定没有防备。
江酌说对了,楚蓦从来不信他人在南阳,并且一直笃定,他就在阮筱朦身边。今夜大理寺对盈香阁一场奇袭,真是又准又狠。
“人呢?”她问,“如意厅的人呢?”
“我哪里知道?”宋妈妈报怨道,“当时只看见刀光剑影,我都没看清双方是从哪里一下子冒出那么些人来……我的天!我这腿脚此时还软着哩。您瞧瞧这儿乱的,我明日还如何开门做生意?”
阮筱朦此时哪有心情管生意,她把个烂摊子全权交给宋妈妈,叫她能开就开,开不了就歇几日。
她回了郡主府,叫小满、夏至和裴纭衣全都出去打探消息。然而,一天过去了,任何关于无影阁的消息都没有。若非,她亲眼看见盈香阁那打斗过的现场,简直要怀疑大理寺清缴无影阁只是一场捕风捉影的流言。
入夜,阮筱朦靠在城中河边的柳树下吹笛子,江酌说过的,听到笛声就会来找她。
可是,她吹了好一会儿,不仅江酌的人影没看到,河边的行人和飞鸟都让她吓跑了。
城中河远离居民区,入夜后百姓们本就赶着回家,听见这边高一声低一声,摧心肝的“猪叫”,一个更比一个跑得快。
阮筱朦一连三晚都来这儿吹笛子,可是江酌一直没出现。
今日,已经是金殿之约的最后一天,明日午后,她就该入宫了。
身边唯有一个忍住笛声没跑的,是负责保护她的裴纭衣。他听见静了半晌,走过来问她:“郡主,还吹吗?”
阮筱朦扫了眼人走鸟飞,空荡荡的街道,说不出的颓丧。
“不吹了,回去吧。”
回到郡主府,杜桑说楚大人来了,已经在里面等了好一会儿了。
楚蓦在花厅奉茶,茶未动,早已放凉了。他脸色依然很不好,眼下泛着淡青,阮筱朦偷偷地想着,他被公主照顾一番,怎的也不见春风满面?
她看着楚蓦,漠无表情:“你来做什么?”
他抬了下眼皮,漆黑的眼睛古井无波:“我在大理寺等着郡主来兴师问罪,你一直不来,我只好自己送上门了。”
“送上门?”阮筱朦挑眉,“看来,毒清得差不多了,能到处乱跑了。那,能打架吗?”
她说着,回身“噌”一下从裴纭衣手中,拔出他的佩剑。
“郡主……”旁边站着的楚星见她拔剑,被她这怒火难平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赔着小心向她求请,“郡主息怒,饶了我家大人!他余毒刚清,动不得武的。再说,那秘密清缴无影阁的令,是皇上下的,大人也只能奉旨行事……”
“楚星……”楚蓦阻止了他的辩解,余音未落便见阮筱朦提剑砍了过来。
若在平时,她完全不是对手,可今日楚蓦实在是强撑着身子,还虚弱的很。他几番堪堪避过剑锋,险象环生,好容易才一把制住她拿剑的手。
阮筱朦挥不动剑,停下了动作,楚蓦一只手扣着她,另一只手撑在墙边气喘吁吁。
“你当真为了江酌,要杀我么?”
他喘得轻咳起来,苍白的脸色也胀得微红,楚星要来扶他,又被他推开。
他看着阮筱朦:“就算我死了,也还会有别的人奉旨捉拿他。与其你今日来怪我,当初为何不劝他收敛些?他擅离南阳,无影阁不断在京城生事,甚至夜闯天牢……若是任他这般肆意妄为,大越法度何在?”
“你不必和我讲大道理,”阮筱朦把剑扔还给裴纭衣,“我只知道,江酌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所谓法度,也需看看是捏在谁的手里,若是执法者不公,与刽子手无异。”
她这言论放在现代社会没毛病,可楚蓦听着这话从一个郡主口中说出来,简直无视皇权。
“郡主慎言。”
“我说的是实话,我本来也不是什么良民。”阮筱朦嗤笑,“楚大人要是听着害怕,以后最好把我盯紧些,我若急了,别说什么夜探天牢,没准儿,把皇宫也掀了。”
这一刻,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良久,楚蓦撇开脸,自嘲般地轻笑:“郡主不必如此。我知道你怪我,可是一连三天,你连兴师问罪都不屑,只因你根本不想见到我。我此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个消息,免你忧心。”
“什么?”
“江酌跑了。虽然我布下天罗地网,又派人紧追不舍,三天了,还是让他跑了。”他淡淡地说,“对于郡主而言,这大概能算得上是个好消息。”
阮筱朦听闻江酌脱险,心中稍安。
“那对你而言呢?费了那么多心思却无功而返,你是不是很失望?捉拿董胜当晚,那样凶险,你却抽调人手去清缴无影阁。就连楚星也被你留下,用来拖住我。你知道那晚我会去盈香阁见江酌对吗?我一直不出现,江酌一直不肯走,你就可以利用我来拖延时间,去对付他。”
“我没有利用你……”楚蓦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却没再说下去。
“我早知道他就在宁安城,我也能感觉到,他就在你身边。若是这样我还猜不到盈香阁,你真的当我傻吗?”他转过脸来,幽幽地看着她,“我和蔷儿曾经在盈香阁看见过两个人,我当时不能肯定,后来想想,那就是你和江酌,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