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四日,光绪皇帝写了一道密诏交杨锐带给康有为等人。
密诏言道:“近来朕仰窥皇太后圣意,不愿将旧法尽变,并不欲将此辈老謬昏庸之大臣罢黜而登用通达英勇之人,令其议政,以为恐失人心。
“虽经朕屡次降旨整饬,而并且有随时几谏之事,但圣意坚定,终恐无济于事。即如十九日之朱谕。(将礼部六堂官革职之谕),皇太后已以为过重,故不得不徐图之。此近来之实在为难之情形也。朕亦岂不知中国积弱不振,至于阽危,皆由此辈所误;但必欲朕一旦痛切降旨,将旧法尽变,而尽黜此辈昏庸之人,则朕之权力实有未足。
“果使如此,则朕位且不能保,何况其它!今朕问汝:可有何良策,俾旧法可以全变,将老谬昏庸之大臣尽行罢黜,而登进通达英勇之人,令其议政,使中国转危为安,化弱为强,而又不致有拂圣意?尔等与林旭,谭嗣同、刘光第及诸同志等妥速筹商,密缮封奏,由军机大臣代递,候朕熟思审度,再行办理。”
但是,光绪皇帝的这份密诏竟被杨锐搁置起来,未及时送出。当然,就算是火速送出也于事无补。
也就是这一天,袁世凯带着随员来到北京,住进法华寺。
他深知,不掌握真实的情况,就不可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所以,住下来的第一件事,是听取徐世昌探听到的详细情况。
十六日,光绪皇帝在颐和园召见了袁世凯,询问军事甚详。
袁世凯一一恭答。
光绪皇帝突然发问:“苟付汝以统领军队之任,能矢忠于朕否?”
作为一个臣子,谁敢当面说不忠于皇帝?除非不想要脑袋!
袁世凯赶忙诅咒发誓:“臣当竭力以答皇上之恩,一息尚存,必思效忱。”
袁世凯退出后,光绪皇帝见他忠诚恳切之色溢于眉宇,认定是可以信任之人。
于是谕内阁开去他的直隶按察使缺,以侍郎待补。仍专办练兵事务,所有应办事宜,着“随时俱奏”。
袁世凯一不留神又升官了。
他是想升官,很想很想,做梦都想。但是,从徐世昌探听到的情况分析,他明显感觉到这次升官升得是太不同寻常了。唯恐给自己带来麻烦,于自己不利。
于是,下午急忙去各处拜访,一边解释,一面继续探听消息。
他先找礼亲王世铎未遇到。
随后去拜见协办大学士、兵部尚书刚毅、户部尚书王文韶、军机大臣、礼部尚书裕禄。从徐世昌那里得知,这些人都是反对维新的人士。
对这些人“备述无功受禄,万不可克称”,要上书辞去侍郎职务。
户部尚书王文韶说:此乃出自圣恩,“辞也无益,反着痕迹。”
其他几个人也表达了同样的看法。
袁世凯才打消了请辞的这个念头。
但是,舆论已经造出去了,该找的都找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心还是安定了一些。
但是,很奇怪的是,袁世凯升为侍郎的事,很快传编了北京城。
一个官员从按察使缺升为侍郎待补,多大个事?很显然是改革派想把袁世凯逼到己方的战车上。
康有为则拍案叫绝,以为袁世凯必“喜而图报”。
利令智昏的他,紧接着做了一件最蠢的事,令毕永年等袁世凯统兵围颐和园时,带人废了西太后。而且不是个别布置,是当着很多人的面。
或许他是想为这些人加油打气,为了提振士气。
九月十七日早晨,袁世凯入颐和园谢恩。
光绪皇帝又予以召见,大力夸赞他练兵练得好,告诉他以后可以和荣禄各办其事。
目的是使其摆脱荣禄的控制,今后不再听命于荣禄。
有意思的是,袁世凯离开皇帝后立刻去拜访反维新派的主帅亦劻。
袁世凯未必不是给自己留后路,但更有可能这个时候还处于摇摆不定中。也可以说是努力在寻找着可进可退,可左可右的平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