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他小一些。”
里屋的药味渐渐弥漫出来,韩嬷嬷轻声退了出来,说老夫人喝了药,睡了。于是陈太医的声音顿时又轻了不少,“他成名之时,我还年少不知事。只记得族中长辈几乎都围着他转,他是这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宝贝疙瘩,而相对的,我们这些资质平庸的,相对来说就自生自灭去了。”
说完,讪讪一笑,“不过,我这资质……也的确不值得陈家重点栽培就是了。”
若是换了旁人,即便心里很是认同,也总要说些场面上的安慰话。可偏偏,如今坐在他对面的是宁修远,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雕花扶手,蓦地想起姬无盐身边的那个“会点儿医术的陈老”,沉吟片刻,试探,“时隔多年……怕是站在你面前,都认不出来了吧……”
陈太医没明白,“什么?”
“没什么……”宁修远半真半假地,“我的意思是,陈家找了这许多年,可人的音容相貌都会变的,即便如今他还活着,站在你们面前,你们怕是也不一定认得出吧。”
陈太医点点头,“是。所言……也的确是这个道理。近二十年过去了,其实还在坚持着最后一丝希望找寻的,也就是陈家的那些老祖宗们。毕竟,自陈崧失踪,陈家便开始渐渐走向下坡路……前后对比,总令人唏嘘良久……抱歉,一时感慨,说了这许多有的没的。”
宁修远只摇头道无妨。
陈太医收了这诸多心思,继续回到老夫人的伤情上来,“国公老夫人这伤情,院首来了也是一样的。老夫人年岁大了,只能靠温补才能万无一失。起初十来日,是最难受的,身边不能离人,要时刻关注着。过了十日左右,会好受一些,届时再换个方子……时间虽漫长,但胜在无后患,也是好的。”
说起本职范围内的事情,他便改了口自称下官。
宁修远颔首谢过,起身相送,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却见院首一路喘着气小跑着过来。当下便也不走了,又返身入内号了一遍脉,问了开的方子,所言与陈太医雷同。
想了想,突地想起一事来,“你那日拿到我那处给我瞧过的药,可吃完了?”
“都还在,未曾用过。”
院首顿时眼睛都亮了,“成!那就成!那可是滋养内腑的绝世好药!虽然本太医也搞不明白其中的成分,但绝对只会比我预想的还要好些,给老夫人用下,保不齐三五日的,也就好个七八分了!”
一激动,声音大了。
老夫人被吵醒,眼睛还未睁开,眉头先皱紧,哑着嗓子唤道,“修远……”
一边吩咐席安去取药,一边走过去将老夫人被子外的手塞了回去,“母亲,在呢。”
“怎么我摔个腿的,这胸口又闷又疼的,整个人也不得劲儿,躺着都跟躺云端上似的,头也晕……恶心,想吐……”她睁眼看宁修远,又探了头去看那两位太医,眉头就愈发拧巴起来了,声音一下子高了几个度,“你爹呢?”
“父亲在外头应酬。儿子没让人去寻,左右他又不懂医,回来也是无济于事。届时消息传出去,反倒让那些人拖家带口地前来探望,烦不胜烦。”
老夫人冷哼,傲娇极了,却也觉得宁修远说得对,但心里头就是不乐意,嘟哝,“他倒在外头潇洒,我在床上受罪……找个下人,随便找个理由,让他赶紧回来!”
宁修远耐着性子顺着,“好……儿子这就差人去找。您还有哪里不舒服?”
“嘴里苦得很……太医啊……”她唤,苦着脸的样子像个童心未泯的孩子,“我这得躺多久呢?也没什么特别难受的地方,就是有点晕,是不是我这躺久了,该起床走走?”
才躺了一个时辰都没到,腿还伤着呢,就说下床走走……何况方才和宁修远说着自己胸闷胸痛呼吸不畅,到了太医面前就是只有些“头晕”,这老太太,为了早些从床上爬起来,当真是煞费苦心呢。
宁修远摇头失笑,“席安去拿药了,院首说了,吃了那药,三五日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