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克特医生回到办公室,兴冲冲地把广告校样扔进公文包。这间办公室相当豪华。要知道,他的年薪在合伙人中相对较低。不过年薪在他乃是次要的收入。他所握有的股票不断上涨,带来的红利相当可观。不管是里克特诊所还是里克特医生,经济状况都可以说是相当稳定而富裕。
处理了几个积压的门诊,他照例去查看病房里做过手术的病人。那是两个有疑难病史的视网膜剥落病例。他们恢复得不错。回办公室的路上他想,作为诊所唯一的眼科医生,他几乎没有多少手术可做。这令人心烦。不过与当地其他同行相比,他还算幸运。可以说是事业有成。为此他很感激弟弟。是他八年前说动了自己开办诊所的。
他脱下白大褂,换上蓝运动夹克,提着公文包离开诊所。已经过了晚上九点。两层的停车库几乎是空的,而白天它总是满满的。威廉已经打算要扩建它了。不单是为了多停车,也为报税折旧。对此,鲁道夫并不在行,也不愿费心。
就这样全神贯注地思考诊所的经济,他没有发觉车库的阴影里有两个人正在等着他。甚至到他们尾随而来他也没有觉察。那两个男人身着黑色西装。其中个子较高的一个有一条胳膊似乎僵直在一个弯曲的姿势上,像是肘关节不能活动,因而手上的涨鼓鼓的公文包便好像是高高地悬提着的。
里克特医生走近自己的汽车,这才发觉身后明显加快了的脚步。一种不祥之感涌上他的喉头。他使劲咽了一下,紧张地回顾一眼,看见那两个人了。他们看上去正冲自己而来。当他们从头顶上的灯光下经过时,里克特看出他们衣着整齐,穿着干净的衬衫,系丝质领带。这叫他轻松了几分。尽管如此,他还是加快了动作,绕过车尾,掏出钥匙打开驾驶座一边的车门,公文包向里一扔,偏身进了熟悉的皮沙发座椅。正要关门,一只手拦住了他。里克特踌躇地抬眼,看见一张冷漠的脸。正是尾随而来的两人之一。看到里克特疑惑的目光,这人脸上掠过一丝微笑。
里克特医生再次试着关门。那个人从外面把门牢牢地拉住。
&ldo;医生,请告诉我现在几点好不好?&rdo;那人客气地问。
&ldo;当然好,&rdo;里克特医生说,心中暗喜这人的出现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看了看手表。可是没等他来得及报出时间,就被粗暴地拽出了汽车。他做势挣扎了一下,马上就被制服。一侧脸挨了一拳,金星直冒,倒在地上。一双手粗暴地搜寻他的皮夹,接着是布的撕裂声。一个人说了句:&ldo;生意人!&rdo;口吻很是轻蔑。另一个人接口说:&ldo;拿上他的公文包。&rdo;里克特觉得手表也被从手腕上撸走了。
事情来得快也结束得快。里克特医生听着脚步声远去,一扇车门砰地关上,接着是车胎在平滑的水泥地上吱吱尖叫。他躺着一动不动地过了一会儿,庆幸自己还活着。他找着了眼镜,一戴上便发觉左镜片碎了。作为一个外科医生,他最关心的是一双手,所以在起身之前就已检查了一下。站起来之后,再看身上其他部分。白衬衫和领带都沾了油泥,夹克掉了一粒扣子,留下一个马蹄形的小破口子。裤子从前右口袋被撕到了膝盖。
&ldo;我的上帝,多倒霉的一天啊!&rdo;他自言自语道。早上的撞车跟这会的遭劫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找着了钥匙,回到诊所的办公室,打电话给警卫。两人争辩了一会要不要报警。诊所声誉是他犹豫的主要原因。此外,警方以往的政绩也叫他灰心。他一边权衡着报不报警的得失,一边打电话给妻子,解释说得晚一点回家。接着他来到洗手间,从镜子里检查了一下脸。右颊有一处擦伤,沾了不少车库地上的细沙。他一边用消毒液清洗伤口,一边计算给抢走了多少财物。皮夹里有将近一百元现金,所有的信用卡和身份证,包括加州的行医执照。但是最叫他心痛的是手表。那是妻子送的礼物。嗨,再买一个一模一样的好了,他想。这时,有人敲了外间屋子的门。
警卫带着一副讨好的歉意,说这种事还从来没有过。要是他当时在场就好了。半个小时之前他还按例巡视过车库呢。里克特医生安慰他说,他不想追究谁的责任,他关心的只是如何采取必要的措施,以保今后不再发生这类事情。接着他又解释了不让报警的原因。
第二天,里克特医生觉得不太舒服。他以为是受了惊吓和一夜没睡好的缘故。可是到了下午五点三十分,他已糟得起意取消和情人‐‐诊所病历部秘书所订的约会了。最后他虽然去了她的公寓,不过离开得很早以便休息。到了自己床上,却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第三天他是真的病了。从裂隙灯1前一站起来就头晕目眩。他竭力不把这跟那只咬它的猴子和唾了他的艾滋病人联系在一起。他很清楚,艾滋病是不会因这种偶然的接触传染的。叫他忧虑的是那种尚未可诊断的超级感染。到了三点三十分,他起了寒战,伴着有如周期性偏头疼那样剧烈的头痛。他意识到高烧发作了,便取消了下午其余的预约,离开诊所。这时,他已相当肯定自己得了流感。回到家,妻子看了一眼他苍白的脸色和红红的眼圈,立刻打发他上床。到了八点,头太疼了,不得不吃一片止痛药。九点,胃又剧烈地痉挛起来,还伴着腹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