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慈禧太后自光绪十五年正月皇帝大婚,太后“归政”后才开始使用的新批阅奏折法,不同的指甲痕,代表着太后对各个奏折完全不同的批示,而待太后作完这番处置后,再由太监将太后批阅好的奏折送到养心殿,由早已“亲政”的皇帝按照老佛爷的旨意御笔朱批。
这便是大清朝自光绪十五年正月开始的“皇帝亲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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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御案上批阅好的奏折越来越多,李莲英那颗原本悬在半空中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终于到了最后那份奏折……
慈禧太后拿起那份李鸿章奏折,还为翻阅,便已笑了出来:“《殿阁补阙折》?不肖看,便知道是天津那边过来的。”
李莲英身子微微一僵,自同治八年安德海私自出京被当时的山东巡抚丁宝桢斩杀于济南后,他取而代之成为太后面前的第一红人,到今天已经二十余年。这二十几年来,每日里伺候太后处理政事,接见大臣,耳濡目染下来,让他这个太监头对于许多大臣的脾气品性和他们在太后这里各自的“慈眷”渐渐都了然于心。
便似太后刚刚提到的这位李中堂,就绝对是满朝文武当中少数还敢“给太后气受”的任务,再加上孙毓汶临走前的暗示,让李莲英此时已经可以颇为笃定的相信,如果今天这二十七本奏折当中有哪一份会让太后大怒,那始作俑者,十之八九就是这位李中堂!
他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瞟了一眼太后的脸色,登时心中一凉,已是暗叫糟糕――待翻开了那份奏折后,慈禧太后已是入目变色,只见她一双炯炯生威的凤眼光芒大盛,双眉之间,青筋暴露,两腮突出,竟是把牙齿咬得格格有声!
“李中堂果然是李中堂,当真是天生的锦绣文章!”,看着手中的李鸿章折,慈禧太后怒极反笑,但听见她的冷笑,一边的李莲英背脊上已经开始无缘无故地发冷。尤其是当他看到慈禧太后已经把另一只手放到胸腹间的时候――他是久在太后身边的人,素知太后有个“肝气”的老毛病,每当惊怒到了极处,胸腹间便会绞痛不已……
可自打光绪十年间福建水师在马尾惨败之后,太后的“肝气”已经有七年未曾发作了!
“本宫只不过是依户部的奏议,停了他北洋两年的船炮款,他就跟本宫打这么大一个擂台!”,慈禧太后此时的语气意外地柔和,反而更带出了几分讥嘲的意味。
她愤懑良久,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满腔的怒火:“当真是反了!”,伴着这一声怒喝,那份奏折从慈禧太后手中直飞出去,啪的一声重重的摔在宁寿宫的大理石地面上,又在地上打了几个旋,这才缓缓地停了下来。
而在这一瞬间却有一个小太监猛地奔了出去,已将那奏折自地上捡了起来。
李莲英顿时心中叫糟,偏偏此时正当慈禧太后震怒的当儿,所以也只能替那个小太监捏了一手心的汗。
果然,慈禧太后双目中利芒一闪,如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的盯在了那个小太监的脸上,良久,她才咯咯一笑,道:“狗奴才,谁让你去捡的?嗯?”
那小太监容色大变,立时知晓了自己已经惹下了大祸,他立刻将手中的李鸿章奏折丢在一旁,四肢拜伏于地,浑身抖得有如筛糠一般。
李莲英心中暗叫可怜,但看到慈禧太后的脸色,他也不敢开口了,而慈禧太后则紧闭着嘴,斜睨看着那个小太监,经过一段死样的沉默,突然间爆发了――
“把这个不长眼的奴才叉出去!”她急促地喝道,“叫人来打,打死算完!”
宫内的太监齐齐的打了个寒噤,随后便一拥而上来“叉”那小太监,而那小太监在人群中挣扎着,似乎还想挣扎着走回来叩求太后开恩,那些太监却容不得她如此,有的推,有的拖,有的用手捂住她的嘴。一路拖到门外,眼见着是没有生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