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梦中,栖洲也还是被眼前的风光闹红了脸,他赶忙将辞年的衣裳拉好,可这一伸手,攥着的尾巴就得救了,小狐狸得了逞,眼睛一眯,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那蓬松的大尾巴轻轻一绕,竟躲到了栖洲身后,尾巴尖极细的那一撮,正轻轻剐蹭着栖洲的耳朵。
他本想逗狐狸玩,却反过来被狐狸逗了,栖洲没想到自己在梦里也能如此狼狈,他红着脸,赶忙去抓狐狸的尾巴,谁知这尾巴脱了他的手,就灵巧得不像样了,辞年控制着它,一会往左一会往右,偶尔往他手心里一点,又立刻飞似的逃出去,让他摸也摸不着。
闹着闹着,辞年忽然一抬手,环住了栖洲的脖子,他只披着那件轻薄的外袍,内里可是一片空荡荡。没等栖洲缓过劲来,这狐狸便就着力道,坐在了他的怀里。那不听话的尾巴缠过栖洲的手臂,怀里的人眼带水光,定定地看着他。
“你……”栖洲终于慌了,他赶忙低下头,不敢再看这狐狸的目光。
可怀里的人却越发不安分,他见栖洲狼狈,便咯咯笑了出来,笑过之后,他将脑袋凑近栖洲耳边,缓缓说了些什么。栖洲并未听清,却不敢转过头去看它,只能问道:“你说什么?”
辞年却突然模糊,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些轻柔的笑语忽然变成了沉重的喘息,栖洲心中诧异,忙转过头,彻底睁开了眼睛。
洞中一片漆黑,只有尚未燃尽的篝火炭灰中,还留有一星火花的微光。
是梦……栖洲长叹一口气,抬手抹了脸,重新倒回枯叶堆上。脸上的汗是热的,比脸颊更热,栖洲没由来的心生懊悔,他怎么做了个这样的梦……梦中的辞年,又怎么会是这副模样。他胸膛里的那颗心,忽然就不受控制地狂奔起来,轰鸣阵阵,吵得他不得安宁。
他已经醒了么?还是仍旧身在梦中?如果回过头,会不会见到那梦中的旖旎春光……他嫌弃自己竟然有所期待,他居然真的想看到那生出了尖耳朵和大尾巴的辞年,他不得不承认,那样的小狐狸,就像梦中那搓尾巴尖上的绒毛,正搔得他心底发痒。
梦中的辞年在那声轻笑过后,究竟对他说了什么?又会是什么荒唐的胡话……
栖洲觉得这脑子一团浆糊,已经不再受自己的控制。于是他真的转过身,想看向不过一尺之外,该是枕着枯叶熟睡的辞年。可当他转过去,那本该睡在身边的人,却并没有出现。栖洲试探着伸出手,没有摸到。他赶忙低声唤出流霜,拔剑出鞘。
剑刃一闪,白光亮起,逼退了这角落里的黑暗。只一瞬,栖洲便捕捉到不远处的那个身影,他一手扶着石壁,身体微微弯曲,跪坐在地上,低垂着头,却一动也不动。栖洲心有疑虑,便轻轻唤道:“辞年?还不睡么?”
那人不回复,也不动,仍是静静地跪坐在那,像一座雕像。
栖洲试探着靠近他,越靠近,那清瘦的轮廓便越明显,他身上还穿着自己那件没能彻底洗净的外袍,这不是辞年还能是谁?大半夜的不睡,也不知在这做些什么。见不是别人,栖洲放下心来,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辞年的肩膀:“快休息吧……”
只这一下,辞年便如同糟了雷击一般,突然猛地颤抖起来,他撑着石壁的手青筋毕露,另一只手死死按着腹部。他张着嘴,呜咽了好一阵,终于“呕”地一下吐了出来,一股腥臭扑面而来。栖洲立刻甩出一记火符,点亮了身后的篝火。
辞年却没有因为这一下呕吐而好转,他颤颤巍巍,满头冷汗,张大了嘴,又是一声呜咽。这一次,栖洲终于借着火光看清了他吐出的东西,漆黑黏腻,腥臭无比,就像……
像那大蛇腹中的血肉。
栖洲赶忙扶住辞年,怕他吐到脱力无法支撑,便干脆将他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背,让他把肚子里的脏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辞年吐了又吐,直到再也吐不出东西,又干呕了好一阵,才终于无力地瘫倒在栖洲怀里。栖洲搂着人回到篝火旁,给他喂水,和水刚一下肚,又是一阵呕吐,连喝的这点水都吐得干干净净。
辞年刚有了些意识,便挣扎着要从栖洲怀里出去。
栖洲却并未如他的愿,而是将他死死扣在怀里,又将灵气蕴于掌中,轻轻抚上他的腹部。
不适得到了缓解,辞年终于不再乱动了,而是逐渐安分下来。他迷蒙着眼,突然苦笑一声,虚弱道:“我好亏啊……”
栖洲柔声哄着:“别说话,那蛇血有毒,你上岸时没吐干净,又吃了发物,这会不舒服是正常的,全吐出来就好了,你可是准神官,它这等小妖怪,伤不了你的丹元,别怕……”
辞年安静了一会,又道:“那么大的虾,那么好吃的……全吐了……”
栖洲摸出帕子替他擦了脸:“不打紧,你想要的,以后我都给你抓来,天天让你在院子里烤了吃。”
辞年迷糊道:“当真么……”
“当真。”
“那我……以后都想让你替我束头发,可以吗……”腹痛逐渐消退,辞年得了舒适,声音也越来越小,他也许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所有的要求都提出来,人都蔫成这样了,还不忘借机耍赖。毒素还得清理,栖洲松不开手,只能应了他的话:“可以。”
辞年嘿嘿一阵傻笑,牵动了腹部,又疼得直叫唤,栖洲只能将他放下,任他枕在自己腿上,轻声道:“别笑了,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