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不作声。她的眼睛望着下弦的月亮,目光迷离、冷漠。
葛利高里从口袋里抽出一只手,突然把她的头扳到自己身边。地用力挣脱,站了起来。
&ldo;让我走!&rdo;
&ldo;小点儿声。&rdo;
&ldo;让我走,不然我可要嚷啦!&rdo;
&ldo;等等,阿克西妮亚……&rdo;&lso;&ldo;潘苔莱大叔!
&ldo;是迷路了吗?&rdo;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从山植树丛里应声喊道,原来离他们很近。
葛利高里紧闭着嘴唇,从草堆上跳下来。
&ldo;你喊什么呀?可是迷了路吗?&rdo;老头子走过来,又问道。
阿克西妮亚站在草堆旁边,整理着歪到后脑勺子上去的头巾,头上冒着热气。
&ldo;倒没有迷路,可是冻得真够呛。&rdo;
&ldo;唉,真是妇道人家。瞧,这不是草垛嘛,钻进去暖和暖和。&rdo;
阿克西妮亚微微一笑,弯身去拿口袋。
上一页目录页下一页
《静静的顿河》
大浪淘沙e书制作,仅供好友。
第五章
到野营集合地谢特拉科夫村,有六十俄里路。彼得罗&iddot;麦列霍夫和阿司塔霍夫&iddot;司捷潘坐在一辆车上。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三个同村的哥萨克:一个是费多特&iddot;博多夫斯科夫,这个年轻人长得有点儿像加尔梅克人;一个是禁卫军阿塔曼斯基团,属于二期征召的士兵赫里桑福&iddot;托金,外号叫赫里斯托尼亚;还有炮兵托米林&iddot;伊万,他是到佩尔西阿诺夫卡去的。喂过第一次牲口以后,把赫里斯托尼亚的标准马和司捷潘&iddot;阿司塔霍夫的铁青马套在车上。其余的三匹马都没有卸鞍子,跟在车后头。身体像所有的阿塔曼斯基团的兵士一样健壮、带点儿傻气的赫里斯托尼亚赶车。他坐在前面,脊背弯得像车轮似的,把透进车篷的光线全遮住了;他用震耳的低沉的声音吆喝着马。彼得罗&iddot;麦列霍夫、司捷潘和炮兵托米林躺在蒙着新防雨布的车篷里抽烟。费多特&iddot;博多夫斯科夫跟在后面走;看得出,他那两条加尔梅克人的罗圈腿,走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一点也不吃力。
赫里斯托尼亚赶的车走在最前头。后面还跟着七八辆车,车上都拴着没有卸鞍于的和卸了鞍子的马匹。
大路上尽是欢笑和呼叫声、拖着长腔的歌声、马嘶声以及空马镫的撞击声。
彼得罗枕着干粮袋躺在那里,拧着黄色的长胡子。
&ldo;司捷潘!&rdo;
&ldo;啊?&rdo;
&ldo;我们来唱支军歌好不好?&rdo;
&ldo;太热啦。全身都给蒸干啦。&rdo;
&ldo;附近的村子里也没有酒店,没有盼头啦!&rdo;
&ldo;好啦,起头吧。可惜你可不是个行家。唉,你们家的葛利什卡可是一个唱高音的好手!他一拉起长腔,那声音简直就像根银丝线一样漂亮、悦耳。我跟他在村子里的游戏场上打过架。&rdo;
司捷潘把脑袋往后一仰,咳嗽了一声,用低沉、洪亮的声音唱起来:哎,你呀,美丽的早霞,你升起的真早啊……
托米林学着女人的样子,把一只手掌贴在脸颊上,用细声细气的痛楚的呻吟声调跟着唱起来。彼得罗微微笑着,把胡子尖放进嘴里,眼看着那个胸部宽阔的炮兵,憋得太阳穴上凸起一道道的青筋。
这个年轻的娘儿们,来挑水的时辰可太晚点儿……
司捷潘原来头朝赫里斯托尼亚躺着,这时扭过脑袋,一只手撑着身子;绷得紧紧的健美的脖颈泛起粉红色。
&ldo;赫里斯托尼亚,帮帮腔!&rdo;
可是小伙子却猜出了她的心事,急忙把自己的马备上鞍子……
司捷潘那鼓出的大眼睛在微笑,他把目光转向彼得罗,彼得罗把胡子尖儿从嘴里神出来,也跟着唱起来。
赫里斯托尼亚咧着那长满硬胡须的嘴,把车篷上的帆布震得直动:备上了枣红马……
就去追赶那小娘儿们……
赫里斯托尼亚把他那足有一俄尺长的光脚盘在身子下,等着司捷潘再唱起来。司捷潘闭上眼睛,‐‐汗污的脸躲在阴影里‐‐柔情地唱着,声调忽而低得像耳语,忽而高亢,像是钢铁的响声:小娘子,请你让开点儿,让我到河边去把马儿饮……
赫里斯托尼亚又用洪钟似的声调把人们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邻近车上的人也加人了合唱。车轮磨得铁轴吱扭吱扭响,马匹被尘土呛得不断地打喷嚏,悠扬、洪亮、春潮般的歌声在大路上空奔流。从还没有干涸的草原池沼里晒成棕色的芦苇丛中飞出了一只白翅膀的野鸭。它一面叫着,一面向洼地飞去,还不断地回过头来,用翡翠一样的眼睛俯视白篷的大车行列、用蹄子扬起阵阵烟尘的马匹和穿着落满尘土的白上衣、在路旁走的人们。野鸭落到洼地里,黑色的胸脯碰在干枯的、被野兽践踏的草上,再也看不到路上的情景了。可是大道上依然是车声辚辚,鞍下大汗淋漓的马匹仍旧在懒洋洋地挪动着脚步识有几个穿灰衬衣的哥萨克,迅速离开自己的马车,跑到领头的那辆车跟前,围着它弯腰捧腹地哈哈大笑不止。
司捷潘全身挺直站在车上,一只手扶着车篷的帆布顶,另一只手轻轻地挥动着,用短促、动人的快板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