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振兴酸了,怎么说他也是举人,倒数也是举人,称呼秦向阳就是秦举人,怎么到他这就是公子了?谭家最不缺的就是公子,他嘴唇动了动,却也放下桶给众人见礼,“家父在家抄书,多有不便还望见谅。”谭盛礼抄书是为了多给谭佩玉些嫁妆,哪儿让他们打扰了去。
秦向阳上前,“是我们冒昧了,今有两篇文章,想请谭老爷指点几句。”说着,他把文章递给谭振兴,谭振兴看了眼,欲想说两句,想到自己是倒数,识趣地把文章给了谭振学,谭振学却是不看,细心收起,“待会回家就给家父。”
“我不着急,你们先忙。”秦向阳拱手,“不知几日后的鹿鸣宴谭老爷可要去?”
鹿鸣宴是由巡抚大人和学政大人办的,礼部大人还未回京,据说也会参加,谭盛礼虽不喜欢应酬,这种场合不能缺席,谭振兴道,“去的。”
“几位公子呢?”
谭振兴震住,去看谭振学,谭振学点头,谭振兴道,“家弟陪父亲前往,我就不去了。”
去了多丢脸啊,别人称赞谭盛礼是解元的同时免不了会提到他,倒数第一的成绩,委实没脸见人,他就不去凑热闹了,多挑两趟水卖钱不好吗?
“那我们就鹿鸣宴上见了。”
话完,秦向阳站去边上,巴西郡的其他人凑了过来,要递文章给谭盛礼看,谭振学认真收好,其他人在旁边静静看着,不敢再提上门的事儿,今年巴西郡出尽风头,如若不依不饶的上门,难免被巴西郡的人嘲笑,无法,只能依着规矩,把写好的文章和诗文给谭振学。
说来也怪,中举后,人人身边都会围过来许多阿谀奉承的人,谭家人身边却是没有,而且以谭振学第四的成绩,完全有资格指点读书人的文章,但没人向他请教,他亦不多话,收起文章,挑着水就走了,有人问,“谭家真的全部中举了吗?”
挑水卖的举人老爷,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挑水算什么,他们在郡城时日日出城砍柴,勤奋得很。”
第73章
“几位公子的心性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谭家在郡城的事儿不是什么秘密,几位公子日出而作,勤劳朴素,待人彬彬有礼,而谭老爷学问精深,毫无架子,谁请其解惑都会得到回答,谭家在郡城极受欢迎,住过的宅子更是多人争先恐后的买……
听他们犹如说书似的腔调,仿佛在说高门大户积善行德的好事,谭振兴有点不习惯,问谭振业,“他们说的是咱们家?”
“嗯。”
外人多有美化,他们其实就是普通的耕读世家而已,砍柴是不得已,家里开销大,不想法子贴补家用,仅靠谭盛礼抄书多累,听后边的人说得津津有味,他催谭振兴他们走快点,卖了水后,谭振兴提议再跑趟,索性已经豁出去了,里子面子顾不上,就想法子多挣点钱,减轻父亲的负担。
卖了水折回,谭振业突然捂着肚子,眉头皱成了团,疼痛难忍的模样,“大哥,我有些不舒服。”
谭振学:“……”还真是说来就来,和谭生隐交换个眼神,两人默契地扭过了头。
唯有谭振兴信以为真,“严重不,要不要请大夫瞧瞧?”全家这么多举人老爷,没理由连个大夫都请不起。
“不用。”谭振业低着头,声音都变了,“我休息会儿就没事了。”
这会儿天色还早,谭振兴望着行人稀疏的长街,说道,“那你在井边坐着等我们。”
“好。”谭振业微微弯着腰,装得有模有样,谭振学害怕他假戏真做,问了句,“要不要先回家?”
谭振业抬眸看他,“我等着你们罢。”
闻言,谭振学知道他是装的,没有再多言。
晴空万里,平安街时不时有人来,多是穿着华丽的人,读书人有,生意人也有,还有几位笑盈盈的中年男人,谭振业坐在井边的长凳旁,观察着来往的人,看着谭振兴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尽头,正欲起身离开,突然走来个人,“请问你知道谭家住在哪条巷子吗?”
是个面相和善的老者,他穿了身暗紫色菊纹缠枝长袍,大肚腩,说话时嘴角上扬,笑眯眯的,深邃的眼眸透着精明。
谭振业敛目,行礼道,“不知所谓何事。”
“鄙人姓韩,仰慕谭老爷才学,特来拜访的,不知谭家往何处去……”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体型富态面容肃冷的中年男子,听到老者这般说,两人眼里闪过诧异。
以老者的年纪,这般奉承谭盛礼难免有巴结讨好的意思,谭振业拱手问,“不知几位拜访家父所谓何事。”
落水前的父亲极喜欢应酬,喝酒吟诗乃他生平喜好,清明祭祖落水后洗心革面重塑德心便不怎么出门会友了,日日在家抄书,研究文章,眼下看几人身份不俗,谭振业不太想指路,有的事,开了先河就控制不了,直接引他们去家里,接下来拜访的人就该络绎不绝了,思及此,谭振业作揖,“家父近日沉迷研究古籍,少有空闲……”
“你是谭家小公子?”老者询问。
听闻谭家众人就小儿子还是童生,但那是被奸人蓄意构陷以致于错过了科举,要不然极有可能一门四举的,再看谭振业,老者目光明显不同了。
谭振业安之若素,“是,晚辈谭振业。”不知何时起,外人都称呼他为小公子,心里多少觉得别扭,谭家的家世,哪儿担得起别人称声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