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凌风岔开话题:“伽蓝派近日如何?”
楚开容回应道:“一如既往。”
卫凌风道:“元淳帝和他的太子都用伽蓝派续命。伽蓝派续命的方式,正是以命抵命。他们不愿意牺牲本门弟子,便去秦淮楼、熹莽村大肆屠戮,再把罪名嫁祸给别人。”
楚开容点头:“审问苏红叶的那一日,我已经猜到了。在安江城时,我派人盯着伽蓝派的老头,后来他去了熹莽村。当时我还想讨要一本《天霄金刚诀》……”
卫凌风看着他,只问:“安江城的瘟疫,又是从何而来?”
楚开容交给他一块令牌:“药王谷的队伍滞留在京城之内,你不妨亲口去问药王谷。别忘了带上段无痕。段无痕武功盖世,光明磊落,真是一枚好棋子。”
卫凌风接过令牌,接着问:“你打算杀了段无痕吗?”
楚开容笑意盎然,摇了摇头:“段夫人警告过我,唇亡齿寒。我明白她的意思。武林世家这一代的年轻人,全都非常仰慕段无痕。我要是杀了段无痕,世家子弟便不会归顺我,我何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卫凌风把令牌收入袖中,淡声道:“我死后,你会杀了沈尧吗?他知道得太多,急躁易冲动,有违江湖规矩。”
楚开容目光深沉,并未立刻作答。
王冠上的珠簾交缠,晃出簌簌轻响。
卫凌风抬起手,理顺珠簾,温声道:“当日在丹医派,我给你解毒之后,又下了另一种毒。当今世上,仅我能解。你若是杀了我师弟,我斗胆让新帝陪葬。”
卫凌风伤势未愈。如今,楚开容的武功在他之上。
卫凌风刚说完,楚开容紧握他的手腕,使力一撇,只听一阵腕骨崩裂之声。卫凌风感到奇痛钻心,头晕发作到天旋地转的地步。他咬着牙,并未喊出一丝痛呼。
楚开容惋惜道:“卫兄,真对不住,你刚长好的手,竟被我拧断。”
卫凌风唇色泛白:“每个月的月初,你是否整夜盗汗,阴亢阳虚?这是毒性外露的症状。我已嘱咐不同的人,按月给你送药,七个月即可痊愈。”
楚开容余怒未平,眯眼看他,正要折断他的另一只手,他道:“你父亲早亡,你恨元淳帝。元淳帝杀你父亲,并非仁君。你大仇得报,是为君主,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但你所杀之人,亦是旁人的父母、子女、丈夫或妻子。你初登基,该忍常人所不能忍,成常人所不能成。登临帝位,不是为了让天下英雄俯首称臣,是因为群臣相信你能勤于政务,爱民如子。万邦归顺,海晏河清。”
楚开容放开了卫凌风:“留在京城,辅佐我不好吗?”卫凌风没作声。
半晌后,楚开容摘下王冠,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显出一丝疲惫:“你走吧。”
大牢里昏暗阴冷,终年不见日光。唯独一盏油灯立在墙上,灯芯将灭不灭,仿佛燃烧在阴曹地府中。
四周寂静如坟垄。
杂草铺成的地面上,段无痕正在运气打坐。他处于这样凌乱肮脏的阴森牢房里,周身竟然不染尘灰,衣裳比隆冬时节的白雪更干净整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