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佃租由赵由晟管理,这笔佃租便被他拿来进货,他事先没告知赵母,赵母一向粗心,也从不过问。
将这些大大小小的事办妥当,赵由晟请众人到番馆喝酒,与范投黎约好九月海船出航。赵由晟无法随船,他在费春江的介绍下,雇佣一名有经验的舶商干办,唤苏勤。范投黎会亲自将货贩往宾童龙,再从宾童龙贩货至泉州港,苏勤与周英会随船。
苏勤代赵由晟登船,管理船员,行商,而周英负责记账。
他们的船不大,船员少,货物不多,事情也少,账目简单,这番安排,就没什么可担虑。
夜深,赵由晟携带仆人离开番馆,费春江同行,问他:“郎君不怕船刚离港,就教海寇打劫?”
“吾国海港有水寨官兵巡视,至于宾童龙是刘家常去的港口,更不会有海寇。”赵由晟有前世的记忆,他很怀疑刘家正是近来海寇猖獗的幕后黑手。
费春江笑道:“郎君说话的语气怎跟大繁一样,难道都觉得是刘家在背后搞鬼吗?”
“若是没有海寇危及海商,刘恩绍也召集不了四方的海商到山海楼开行会,他此举恐怕不是想歼灭海寇,无非是借这个机会展示能耐给朝廷看。”赵由晟最清楚刘恩绍和他儿子刘河越的野心,上一世刘恩绍甚至谋到福建安抚使的职位。正是他和知州郭玉洪,夏家统帅夏千山一起谋划投敌,并在官船厂对宗子赶尽杀绝。
费春江听得皱眉,他觉得很有可能,赵由晟这样的看法,他回去得好好跟陈繁说一说,他们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刘家一家独大。刘家越强大,其他海商越受挤压,往后日子都不会好过。
“要我说,郎君舶商的事就别再瞒着陈家,陈钢首会是郎君的良师益友,在诸多事上能助郎君一臂之力。”费春江实在是觉得赵由晟挺有能耐,有想法,对他印象不错,才会跟他苦口婆心。
赵由晟淡语:“日后再说。”
费春江对他的一再拒绝,感到费解,他问:“总不会到现在还瞒着小郁吧?”
“小郁知晓。”赵由晟作揖与费春江辞别,只留下这么句话。
“如此说来,倒是小郁瞒着父兄了。”
目送赵由晟走远,高挑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费春江喃喃自语。
赵由晟从番坊乘船抵达城西码头,行走在已经打烊的驿街,他走到一处巷子入口,突然停下脚步,对跟随在身边的周英吩咐:“你先行回去。”
周英没问主人是要去干么,看也知道这是要去陈家找陈郁呢。
通往陈家的巷子,赵由晟走过无数次,闭着眼都能走。吴杵提灯在前,借着灯火,照见深巷里的路,心想此时这般晚,去拜访别人家似乎不大妥当,家家户户都关门睡了呢。
赵由晟并没有走陈家大门,他绕道东院的后门,叩动门锁,没多久就有仆人给他开门,领他往陈郁的屋里去。
陈郁还没入睡,他的房间灯火通明,他在书案前抄写账目,他今日参与一笔舶货买卖,需整理一份账目交给父亲。
听到门外脚步声,陈郁连忙搁下笔,将门打开,唤道:“阿剩?”
他能辨认赵由晟的脚步声,也如愿以偿的看到灯火下,那个出现在他门口的日思夜想之人。
赵由晟笑着点下头,和他一起进屋,问他:“这么晚还没睡下?”
“有些账目要记……”陈郁和赵由晟贴靠的很近,闻到对方身上的酒味和酒姬身上常带的香味,他问:“阿剩去喝酒了吗?”
赵由晟走至陈郁的脸盆架前,用陈郁的巾子洗把脸,拿另一块巾子擦了擦手,他缓缓道:“在番坊和范投黎、费春江喝酒,回来路上经过巷子,突然想来看你便就来了。”
陈郁心中喜悦,拉他手到床边坐下,在灯火中端详他的样子,想着他最近忙瘦了。自己说不出他那样的话来,什么我想你之类,但爱意都在眉眼之间流露。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啧,现在说情话都不用打草稿了。
预告:下章整整一章都是他们在卖狗粮。
不会把刘家的事写复杂,简略交代,故事就是用来谈恋爱的。
第61章
已是一更天,院中寂静,想来众人都已睡下,赵由晟躺靠在陈郁的床上,他忙碌一天,兼之饮酒,人感到疲乏,陈郁坐在他身旁陪伴,两人小声聊着话。
聊费春江介绍的干办苏勤,聊在城东商肆订购的银锡器,聊俞恩泰家的龙窑和生产的外销陶瓷等等。陈郁懂得这些,哪怕不懂的,他也是很好的听众,赵由晟喜欢和他分享,以致陈郁对于他的舶商生意了如指掌。
一番交谈过后,陈郁看身边的赵由晟,他半身为床帏遮挡,烛火朦朦透过纱帏,见他眉鼻深邃,眼睑低垂,他像似要睡着了。他的双肩松懈,一只脚支起,手搭在膝盖上,他躺靠的姿势自若舒展,仿佛是在自己的床上。
陈郁有时都难以相信,赵由晟会在深夜里出现于自己房中,在躺在自己的床上和自己闲聊,他们是如此的亲近,而这份亲近十分珍贵。
陈郁穿着入睡时穿的贴身衣物,侧身而坐,脚缩上床,他双腿用一只手臂并拢,另一只垂放,搁在床上,他的坐姿像个孩子般。陈郁目光从赵由晟脸上挪开,他低头,手指碰赵由晟的袖子,指腹摩挲上面繁复的暗纹,他问:“阿剩,打算取个什么样的商号?要做成旗子,挂在海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