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医院看望外婆,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爸爸妈妈年纪也大了,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也把你忘了?”一千四百六十条短信,一千四百六十个日日夜夜。他们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打下那些文字,又是怎样抱着渺茫的希望,日复一日地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回复。“……抱歉。”邢司南放在桌上的手机振了两下,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瞳孔忽然不自然地放大了。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即他就很好地掩饰了过去:“今天的询问就到这里吧。”他站起身,“您二位在这里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我们。”楚白跟着他走出问询室,顺手带上了门。走到外面,空气终于不似刚才那么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在胸口处郁积了许久的郁结之气也随着呼吸,渐渐消散在了空气中。楚白小声道:“幸好丽丽她现在回来了……”邢司南神情复杂道:“她没有。”楚白一怔:“什么?”“在暗室里去世的那三个女孩,她们的尸检报告出来了。”邢司南背对着他,“其中有一个女孩,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丽。”“……”楚白还没来得及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先轻车熟路地牵了牵嘴角,“是么?那真的太遗憾了。”话音刚落,邢司南蓦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他们恰好处在走廊与大厅的拐角处,夏日的阳光穿过邢司南身后的玻璃门,光与影的反差勾勒出他流畅漂亮的轮廓线条,连垂下来的睫毛都纤毫毕现。他凝视着楚白,目光像是透过那层虚有其表的皮囊,看到了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良久,邢司南忽然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楚白,你又不是有情绪调节障碍。我们正常人,不想笑的时候……是可以不笑的。”“不是,”楚白失笑道,“你从哪看出来……”他想说你从哪看出来我不想笑的,说了一半又戛然而止。他从小生长在一个扭曲的、病态的环境里,即使后来回归了社会,他的性格里仍然带着磨灭不去的、非正常的烙印。和正常人相比,他不太愿意表露自己的情绪,也不知道人与人之间是怎样相处的,所以一开始他成为了不被欢迎的人,所以他们管他叫怪胎。后来楚白学聪明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无论面对什么,无论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先对着别人笑两下准是没错的。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但他没想到邢司南会看出来。邢司南这个人,评价精准,眼光毒辣,而且还非常的……不识好歹。楚白有些烦躁地来回踱了两步,他觉得邢司南但凡识相一点,都知道自己应该主动跳过这个话题。但是邢司南的字典里似乎从来就没有“识相”这两个字。楚白不高兴地抿了抿嘴唇,淡淡道:“怎么着?我下回笑之前,还得先给您打个报告是么?”“别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想说……”“邢队!”……原来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能比邢司南还不识相。楚白避开邢司南的目光,好奇地越过他的肩膀向外看去——自动玻璃门应声而开,一个穿着制服的壮高身影裹挟着一身热气走了进来。邢司南转过身:“虞队,你这是刚从医院回来?”“是啊。”虞涛走近了,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邢司南身后还站了个楚白。正直的中年钢铁直男不疑有他:“你这是……在忙?有空吗?一起去会议室开个案情分析的小会。”“好。”邢司南往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愣着干什么?跟上。”楚白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来了。”关于李宏宇和“玖号公馆”的线索太繁多冗杂,光是各类证词、口供、笔录就整理了好几箩筐。虞涛站在白板前,清了清嗓子:“这是关于‘721玖号公馆’系列案的案情研讨会,就目前来看,该案案情明朗。至于我们未来的主要调查方向,我认为有两个。”“一,是确定‘玖号公馆’里还有哪些人参与过李宏宇的犯罪活动;二,是尽可能完善我们的证据链,让所有犯罪分子都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还有一个问题。”萧旭东举手道,“吴昌平指认李宏宇是他的供货商,我们带着缉毒犬,以地毯式搜查的方式对整个‘玖号公馆’进行了搜查,但没有找到任何毒品的下落。”“对李宏宇的审讯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虞涛摇了摇头,隔着桌子把笔录丢给邢司南:“嘴巴硬的很,什么都不肯说。他也知道,就他干过的那些事儿,不是无期就是吃枪子。反正他这辈子肯定是白搭了,要是交代,搞不好会死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