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擦身而过的时候,萧云樾闻到了一股极淡的芷兰香气,他站在原地回望刚刚离开的少女。
他突然回想起刚刚的惊鸿一瞥,正午极好的阳光照在少女略带病容,微微苍白的脸上。明明是娇柔的小娘子,却有一双极其沉静的眼眸,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淡然。
而元妙仪只当这是一个小插曲,她行至正厅,然后穿过屏风,绕到了正堂。
刚想给元太夫人和元弗唯行礼,坐在上首的元太夫人便连忙慈蔼道:“快起来,仪儿。都是自家人,不必讲这些虚礼,你身子可好些了?”
“吃了医令新开的药,已经好多了。”元妙仪站起身来,半垂着眼睛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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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的礼仪规矩,和乾朝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元妙仪在休养生息的这些日子里,也读了不少相关的书籍。加上原身残留的一些记忆,所以行礼的时候在座众人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
借着这会儿功夫,元妙仪从余光里已经把正堂里坐着的人都打量了一遍。
严格来说,这一屋子人,除了元令珩,都是她没真正见过的。但是这粗略地一扫,她已经能判断出他们大致的身份了。
坐在最上头的自然是现在元家的太夫人,因着这些年的养尊处优,她看上去不过四十来岁,保养得当的面容上还能看得出年轻时的美貌。
大燕并没有长辈要为了晚辈服丧的规矩,且比起乾朝来说,着装更喜靡丽奢华。但元太夫人还是着意地打扮得素雅了一些。只穿了宝花缬纹月白复襦,配了宝蓝色联珠对鹿纹锦裙。虽梳了高髻,却也未戴金饰器,只以银和翡翠为饰,想来也是向裴家表示在裴琳琅这件事上元家歉疚的态度。
坐在右下首位的自然就是她的便宜爹,虽然也穿着浅色的银丝暗纹团花袍子,但从翻出来的若隐若现的领子上却能看到金线绣的鹧鸪。
而左边与之相对的自然就是她从未见过的舅舅了。
平心而论,她这个舅舅长相和裴家人都不相似。元妙仪和元令珩的长相都更肖母,从他们俩的长相里不难看出裴琳琅是个怎样的美人。
可裴钊虽样貌平平,但他入仕多年,如今又主政一方。大马金刀地往那一坐,自然而然地便流露出一股精明干练,当家作主的气势来。
而元弗唯,他这些年来在仕途上并不顺遂,再加上在女色上也不节制,年轻时那副少年风流的皮囊已被酒色侵蚀干净了。因此虽与裴钊年岁相当,但看外表倒像是大上裴钊不少。
坐在裴钊身旁的女子容色清丽,穿戴素净,半挽着的翠髻上只斜插了两只累丝攒珠兰花步摇。她朝着元妙仪招了招手,声音温柔:“这是妙仪吧?我是你舅母,上次见你时,你还在襁褓之中,转眼便这么大了。”
元妙仪见她行动间,两只步摇只几不可见地一晃,心里暗赞了声好功夫,随即便从善如流地向她和裴钊行了个全礼,叫了声舅舅和舅母。
裴钊严肃的面容变得和缓了一些,朝她点了点头。郑云玉则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来,问起她生的什么病,请的哪里的医生,如今正吃着什么药。
言谈话语间,一副亲切自然的长辈关怀的模样。元妙仪低着头,一一地答了。
郑云玉对话间,也暗自在心中打量着元妙仪。见她虽年幼,身形也有些稚弱,但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言谈举止,皆合仪合度,落落大方。
更兼她生得一副好颜色,虽容色姝丽,但不媚不妖。即使还带着些病容,也无损她芝兰一般的清艳。
郑云玉心中喜爱,便颇有些爱怜地伸手抚了抚她的鬓发道:“病既好了,可要好好补养身子。舅母这次来,带了一株紫参,等会儿便叫人送到你那儿去。你瞧你瘦的,你母亲看见了不知道要多心痛。”说完眼眶便红了。
元妙仪听她提起裴琳琅,仿若是原身残留感情,她心中一痛,手也有些发抖。
而在元太夫人的耳中,郑云玉这话说得便很有些听头了。她顺势擦了擦眼睛道:
“唉,也是仪儿孝顺。这孩子自己跪灵,谁劝都不肯休息,竟生生跪晕过去了。到底是母女连心呢,她母亲没有白疼她。”
郑云玉没有说话,只半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讥诮。她如何不懂元太夫人的言下之意,只是觉得可笑。
她在室之时便是家中长女,母亲虽然只是裴氏的旁支,可父族也是名门望族。嫁给裴钊之后,更是裴氏的宗妇,如何不知这内宅里的弯弯绕绕。
便是元妙仪要彻夜跪灵,但她是娇养的小娘子,旁边自然还有丫头婆子服侍着,如何会病成这样。
想来也是见她没了母亲,府中的下人多有怠慢,元太夫人怕他们拿着这个做筏子。这样说起来是元妙仪太过孝顺,倒让他们不好说话了。
元妙仪心里也有些玩味,在她看来,元太夫人并不是很喜欢这个次子,所以连带着对她和元令珩也说不上十分慈爱。但她一定非常看重荣安侯府的名声,所以她可以疏忽元妙仪,但却不会疏忽了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