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等等我!”
男人充耳不闻,步子越走越快。他腰间松垮的布包边缘露出一角灰扑扑的色彩,砖头方方正正,在里面磨蹭碰撞。
最终,江隐还是没能追上他。
师傅消失在了烟雾迷蒙的巷子尽头,江隐停下脚步,支着膝盖,大口的喘气。
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江隐现实中的意识游离在这一切外,他等着又一次夜半时分冰凉刺骨的惊醒,这次却不一样。
有什么拉着他的脚步,疲惫的踏过青石板,走过发黄发旧的不正常的矮墙,走到一间小小的屋子里,他感到天气变了,环境变了,连时间都变了。
房间里很黑,只有一盏煤油灯发着豆大的光亮,老式的那种又长又笨,漆成暗绿色的桌上伏着一个人,聚精会神的提笔画着什么。
许久,笔终于停了,那人也吐出一口气来。
他拿起手边的大搪瓷缸喝了口水,仿佛是感觉到了一道目光的注视,忽然抬起了头,向这边看来。
江隐微微一惊。
这是一张他从来没见过的脸。
“……江隐!江隐!”
焦急的呼唤好像从水面上传来,远远的发着闷,听得不甚清晰。好像有只手把他从水底捞了上来,那声音才真正进到耳朵里。
一股从今夜开始,就一直扰人心神,让他焦躁难安的气息,就这样直白的扑面而来,江隐慢慢睁开了眼。
他身上全是虚汗,眼神失焦,祁景原本急得要去叫医生了,见他醒了,终于松下口气来,谁料一见他这样子,一口气没下来又提了上来。
他拍拍江隐汗湿的脸,试探道:“你怎么了?”
江隐不答,眼神好像有了焦距,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
祁景有点急,还是按捺下来,耐心又温柔的问他:“能听得到我说话吗?江隐……江隐?你听得到就回我句话行不行,嗯一声也行,啊?”
江隐的眼角不易察觉的抽动了一下。
经过了兵荒马乱的一夜,加上连绵不绝的噩梦的骚扰,让他的自制力一度下降到了最低点。
让他坐卧难安,日渐虚弱的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饥饿。
剧烈的饥饿感折磨着他,甚至到了疼痛的地步,他察觉到自己拉弓时手都在抖,如果不是祁景,也许就在今晚,连余老四都能轻易打败他。
没人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忍耐力去粉饰太平,和祁景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听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丝气息,每一次肢体接触,江隐都会牙根发紧,手脚虚软到想跪倒在地。
可他知道一旦放下了那层枷锁,他全身的机能将怎样在一瞬间迅速发动,像饿到濒死野兽一样,只靠本能就能把面前这个人拆吃入骨,整个撕碎。
他克制到发疯。
祁景浑然不觉,还在絮絮低语,甚至用手掌拍着他的背:“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没事了没事了,没什么可怕的,我在……”
肢体的接触,香甜的气息,好似能聊以慰藉,带来的却是更大的空虚,更难填的欲壑。
这不怪他。江隐着了魔似的想。
他警告过他离远一点的,是他非要凑过来。
不怪我。
他自找的。
唇齿麻木的相碰,江隐喃喃道:“我说过的。”
祁景听清了,却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待要再询问,却忽然感到一阵大力钳住了他的肩膀,一阵天旋地转后,脊背重重撞上了柔软的大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