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不好啦。”关锡鑞匠来到药店,进屋便说,“出事啦,出大事啦!”
“是德龙?”徐德富慌乱手脚道。
“是,刚才……”关锡鑞匠哽咽道,“日本宪兵把尸首抛在垃圾堆,我们几个人抬到磨道里去啦。”
同日本人赌博的事徐家知道,徐梦天跑回家说:“爹,四叔跟日本人掷骰子。”
“添彩儿。”徐德富漠然道,四弟整日就是赌,跟什么人都可能赌一场,添彩儿正说是增加光彩、美丽;反说则是添毛病、新加洋相,“三江眼瞅搁不下他,跟本国人耍嫌不过瘾,找日本人……”
“不是的,爹,宪兵队长角山荣逼他去赌。”
“你说逼?苍蝇盯无缝蛋?还是那样人,角山荣咋不来找我赌?”徐德富说的在行在理。
“四叔的确是被逼无奈……”
侄子不是为叔叔争辩,而是讲实情,但一时改变不了坏印象的长兄还是继续错怪四弟,他打断儿子的话,说:“上不上场赌,还不全在凭自己,你不赌谁绑你去?”
儿子明知说服父亲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努力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同日本人赌博的事情照样发生。
“知道不知道他怎么死的?”徐德富问弟弟的死因。
关锡鑞匠讲他见到的情景,说:“浑身是血,像是受伤。”
没实际见到人死因不好下结论,同宪兵队长掷骰子人死了还说什么,自然与日本人有关。徐家最急迫的要去看人、收尸、埋葬。他对管家说:“叫佟大板子套车,赶快去望兴部落点儿接淑慧。”
“哎。”
大马车连夜出发去接人,徐德富然带谢时仿同关锡鑞匠急出药店,天落下入冬以来头一场雪,而且是棉花套子雪。
“到啦。”关锡鑞匠说。
废弃的磨道敞开一扇破旧木板门,有几盏灯笼晃动。四爷尸体停在地上,徐德富在离遗体几步远的地方停住脚,位置是碾道的外边,他让管家过去。
“是四爷。”谢时仿回来说。
门外雪地,徐德富双腿插在厚厚的积雪中,他说:“准备吧。”
“东家,四爷是不是回家?”管家问。
“就停在这儿吧。”徐德富觉得没必要将遗体弄回药店去,碾道做灵棚,“时仿,你看先做些什么?”
“点上长明灯。”管家说。
丧葬风俗的事很多,长明灯、倒头饭、打狗鞭子……四爷死得突然,事先没又准备,总让人有些手忙脚乱,好在谢时仿有丰富经验,很快,灵棚搭起来。
徐家人到场,哭声至此开始。后半夜很冷,守灵的人受不了冻,不得不在雪地上笼起一堆火,大家烤火取暖。
“东家,什么时候出(殡)?”谢时仿问。
“天亮就出。”徐德富通过四弟身上的伤口确定是枪打死的,属于横死——因自杀、被害或意外事故而死亡——不停尸,死亡次日便下葬,“抓紧张罗,赶早……”
“天寒地冻的,我怕误事,四爷的墓子(墓坑)我带人去打。”谢时仿想得周到,说,“东家,冥衣铺和棺材铺该去了,四爷所用的冥器需要订下。”
“一切从简,一身装老衣……其他的人形、车辆、仓楼、古玩、陈设都不要了。时仿啊,墓子派别人去打。天亮后你去冥衣铺,我去棺材铺,然后我们俩一起去杠子房,预定一下杠子。”徐德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