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山口枝子,你八成惹祸啦。”陶奎元说。
“可别吓唬我啊,局长。”冯八矬子胆虚起来道。
“吓唬你?八矬子呀,你说话巴巴的,尿炕哗哗的。”陶奎元的话是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日本人是随便杀的吗?”
“逮她杀她可是角山荣的指示。”冯八矬子觉得自己没做错,满有理似的。
“那是哪百年的事?”陶奎元清楚记得杀死山口惠子是伪“满洲国”成立之前,角山荣说过死者的妹妹山口枝子在东北,可能要找他寻仇,向警察求援,“八矬子,刚才你还异想天开,要割下她的头,挂在城门楼示众什么的,你作死啊。”
“她是胡子。”冯八矬子说,过去警察枪毙土匪后,经常割下头颅示众,城门楼上的几颗钉子挂过无数颗人头。
“你嘴返潮(总说错话)!”陶奎元申斥道,“八矬子,我再说一遍,她是日本人!”
按理说人核儿(心眼多鬼道)的冯八矬子,不该有低级的失误。日本人纵使有一千个错,该杀该剐也轮不到警务科长动手。角山荣怎样恨山口枝子,他恨行你恨就不行。陶奎元说:“我看你的脑袋一定让驴踢啦!”
“局长,她与角山荣有杀姐之仇,几年来一直在寻仇……”
“谁说的?”
“当然是角山荣。”
“嫩!掰不开镊子(理不清头绪),道行浅啊。浅!”陶奎元说日本人的话要听,听进去后要琢磨,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不然你非误龙(牌配错)不可。
“我误龙……”
“何止啊,恐怕递不上当票。”陶奎元说,递不上当票原指回答不出所以来,张口结舌,也说成递不上报单,在此指不好交代,“你这是没事儿捅马蜂窝,捅吧,你不怕蛰。”
天哪!冯八矬子反过磨来,心里愈加害怕,哀求道:“局长救我呀!”
“救,怎么救?”
“跟角山荣……”
“让我给你去揩屁股?”陶奎元善于笼络人,绝对不会放过眼前这件事,要把事情说得如何难办,然后再答应去办,等于是危急时刻出手相救,效果不一样。
“局长,你不能眼瞅着我掉井里吧?”
“问题是我有没有能力拉你上来,角山荣干什么的你心明镜的,他那么好说话吗?弄不好我去了,卖一个搭一个呦!”
冯八矬子论心眼绝不比他的局长少,他看透局长的心理,救是肯定救的,只不过是要人情,让你欠他足够人情,这辈子都还不清,然后帮你,而且百分之百地帮成,或者说从他小题大做行为中,看出事情本来就没什么。不过,他聪明在于装迷糊,这跟真迷糊不同,他说:“局长帮不了我,唉,等死吧。”
“八矬子,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呀!”陶奎元挖苦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学尖吧。”
“是,局长。”
“你等着吧。”陶奎元做出爱护部下的姿态去宪兵队一趟,向角山荣说明,问冯八矬子,“尸体呢?”
“在咱局院子里。”
“看好喽。”
“我已经叫人看着。”冯八矬子说。
陶奎元连夜去了宪兵队部,走进队长室:“队长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