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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元珊从河边浣衣回来，远远便看见那一袭洁白的身影伫立在桂树下，她不由加快了步子。走近院门，忽然发现一名年轻男子在附近徘徊。元珊好奇地问：&ot;此处是道观禁地，外人不得入内，你是何人？&ot;

男子转身，眉目平和，五官轮廓尚有几分稚气未脱，开口道：&ot;你就是元珊？&ot;

元珊狐疑地盯着他，觉得有几分眼熟，这般衣着高贵的官家子弟，似乎她并不认识。这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名布衣男子，箭步上前护在少年面前，&ot;元珊姑娘！&ot;

元珊定睛一看，竟是从前德阳宫的内侍李武宁。元珊细细一回想，大惊，赶紧放下手里的木盆，下跪道：&ot;皇上恕罪！&ot;

司马轶颔首道：&ot;不知者无罪，平身吧。&ot;

元珊忐忑不安，迟迟未敢站起。她只在观星台上见过一次皇帝，还是在夜里，连面目都没看清楚。可是，他来此处做什么？李武宁提醒道：&ot;元珊姑娘，皇上许你平身。&ot;

元珊这才爬起来，垂着头徐徐问道：&ot;皇上是否有要事拜会太后？&ot;

司马轶语速不急不缓道：&ot;是，劳烦你去通传一声。&ot;

元珊应了，端着装满衣物的木盆引司马轶进去。庭院里阵阵凉风刮起，细碎的金桂纷纷扬扬飘落，鸽子悠闲地落在池边、树干、屋檐，与桂树下伫立的幽雅身影动静相宜。司马轶出神地望着这出尘脱俗的景致，不禁收住了步子。

元珊对上官嫃附耳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进屋了，上官嫃转身，遥遥望着司马轶，衣袂头纱都在风中翩飞。上官嫃脸上挂着拒之千里的淡漠神情，毫不客气地问：&ot;你来做什么？&ot;

司马轶不敢朝前走近，温和道：&ot;我们之间有点误会。&ot;

上官嫃冷冷地睨着他，&ot;反正你们都赢了，误会与否有何分别？&ot;

&ot;我们？&ot;司马轶淡淡蹙眉，反问道，&ot;这场争斗，无非是长公主与我父王之争，与我何干？&ot;

上官嫃淡淡嘲笑，&ot;与你何干？除去了皇上，你才可以顺理成章登基。&ot;

司马轶不敢置信地看着她，&ot;你认为宪帝之死与我有关？所以你才说我是乱臣贼子。我何德何能，要知道皇上几时游湖、如何安排酒水，这些岂是我可以办到的？&ot;

&ot;就算不是你指使人投毒，也是你父亲所为。而你早已摸清了宫里的水路，绘制地图，伺机而动。&ot;

第69节：第六章夜未央（8）

司马轶又急又气，重重叹了口气，&ot;我要如何解释你才会相信。水路图的确是我亲手绘制，秘密送给父王的，他只是怕皇上迟早有一日要对付我，便先为我安排后路。至于宪帝中毒一事，我的确不清楚。&ot;

上官嫃突然扔下装着谷粒的篮子，身手迅捷地抽出搁置在水池上的剑，箭步如飞逼近司马轶，剑尖直刺向他的眉心，却在相距一寸的地方及时收住了，&ot;如今你已经是皇上了，我不过是被迫出家的皇太后，何必装出一副弱者的模样来示好？！&ot;

因方才那一道剑气，风疾叶落。司马轶坦然凝视着她，并无半分心虚。他随手接了片树叶，卷了卷，便含在唇间吹了起来。曲调高扬，带着一股莫名的气势从他唇边涌出，好似天地间万物喧嚣，却抵不过一只沙鸥的孤寂。

他吹的是《浪淘沙》。上官嫃持剑的手渐渐松懈，险些垮下来，又忽而旋身挺立剑舞狂花，银剑寒锐，仙衣飘飘，刚柔并济。动作随乐律连绵典雅，如长虹游龙，步法精妙，变化万千。

曲调缓缓终了，几乎咬碎的树叶从他指间滑落。剑也敛去锋芒，隐于她的袍袖之后。

司马轶回过神来，赞道：&ot;很精妙的剑舞。&ot;

上官嫃颔首而立，侧目睨着他，&ot;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这不是你该听的曲。&ot;

司马轶含笑答：&ot;喜欢听便好了，有何该不该的？或许我与李后主有些相似的心境。&ot;

上官嫃若有所思道：&ot;他是亡国之君，你不一样。&ot;

忽然从桂树上传来两声猫叫，司马轶仰头张望，见黑黝黝的猫儿正坐在枝丫上舔着爪子。&ot;小环也在这？&ot;司马轶轻轻笑了，似是很开心地对上官嫃说，&ot;我该回宫了，不然宫里有人要遭罪。你不恼我便好，改日再来拜会。&ot;

上官嫃望着他远走的背影发怔，她明明是恼他的，却为何对他好言相向？

隔着一扇花窗，元珊将一切尽收眼底，觉得分外迷茫。似乎他们结怨已久，却形似故友。

漫天飞雪，绵绵不绝。雕刻着金凤的烛台之上，烧化的蜡如泪一般缓缓凝结。早已过了上朝的时辰，帐幔之内却毫无动静。鼎炉滚烫，烧出一股炭味儿，有些呛人。李武宁蹙眉命人赶紧换了炉火，敞开窗叫殿内的炭味儿散去了些。

林密不知何时进来的，与李武宁低声道：&ot;既然皇上喜欢配寝殿，那索性把寝宫搬过来。这儿到处都是一股女人香，明儿拿沉香过来熏熏。&ot;

躺在帐内的司马轶眸光清醒，侧头对着床帏外面说：&ot;不要搬，朕只是觉得这里风景好，偶尔来住住。&ot;

林总管微微诧异，而后笑道：&ot;是，奴才想……如果皇上经常来住，这里也应该修葺一番了。况且还有一些旧物尚未清理……&ot;

司马轶打断道：&ot;上官皇后早已搬去章阳宫，这里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清理的旧物了。&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