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了冰的池面上热闹非凡,连宫女内侍们都参与了冰嬉,如镜的冰面倒映着风光明艳的影子。内侍们拖着皇上的冰床绕池飞腾滑行,冰床上支着华盖,四周挂着明黄帷幔,华盖下奢华的坐榻内,司马棣披了一件貂皮大氅,搂着一名女子言笑晏晏。冰嬉中表演极多,令人目不暇接,上官嫃远远眺望,偶尔也随着笑一笑。
怀中的暖炉渐渐冷却了,上官嫃掏出来递给元珊,叫她回去加炭,然后将暖呼呼的双手藏进袖中。不知是坐久了还是寒冷的关系,上官嫃觉得双脚麻木得没有知觉,她尝试站起来,却险些摔倒,幸而被人扶了一把。
上官嫃顺着对方的黑靴子往上看,他也是一袭白狐裘斗篷,斗篷后的帽子遮住了头,白雪映得他面如冠玉、眉眼平和,仿佛雪中走出来的隐士。上官嫃望着他墨黑而晶亮的眼睛愣了会儿,随即挣开他的手,复又坐下。这还是她第一次看清楚他的面貌,或许是想起了曾经的两次纠葛,她不敢直视他,微微觉得头脑发热。
司马轶先开口了,&ot;微臣拜见皇后娘娘。&ot;说着,便要行礼。
上官嫃连忙道:&ot;不必多礼,本宫不想引人注意。&ot;
司马轶便垂手站在她身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上官嫃能察觉到他的目光,便下意识地侧头躲开,望着远处,漫不经心地问:&ot;世子,为何不去陪皇上冰嬉?&ot;
司马轶不禁握紧了拳,低声说:&ot;我在冰床上看见你了,便偷偷过来……我很想见你。&ot;
上官嫃蹙眉,扭头望向他,&ot;你说什么?我听不见。&ot;
司马轶一怔,眸光殷切,&ot;有传闻说你左耳失聪,竟是真的?&ot;
上官嫃漠然道:&ot;反正我喜欢清静,无所谓。&ot;
&ot;小环……&ot;司马轶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口,&ot;他不能如此待你。你六岁入宫就当了他的皇后,相依相伴近十年,为何现在竟要你住在这冷宫里无人问津?&ot;
&ot;世子!&ot;上官嫃瞪了他一眼,&ot;这番话若传到别人耳中,你我都休想好过。还有,是本宫非要住到这里来,是本宫谢绝一切妃嫔打扰,是本宫不知好歹罔顾圣意。说到底,这一切也都不关你的事,何必搅进来?&ot;
司马轶唇边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意,&ot;为何我们不能像初识的时候那样有说有笑,开怀畅谈?&ot;
上官嫃有些气恼,愤然起身,司马轶担心她站不稳,便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上官嫃脚一歪撞进他怀中,闻见那股清凉的薄荷香,藏在宽大帽子里的脸颊刹那变得通红。她用力推开他,无奈自己双足麻痹,踉跄了两步便支撑不住穿得太过厚重的身子,往旁边跌倒。司马轶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住她,脚下一滑,两人一同倒在雪地里。
第52节:第五章夜如何其(6)
上官嫃的帽子松落,一头乌黑的发原来并未盘起,在寒风中飘飘扬扬。司马轶拥着上官嫃,后背陷入了冰雪中却浑然不觉冷,只是痴痴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庞。她并无春花之媚、秋月之姿,甚至未施粉黛,可眉目中那份隐忍的刚傲叫他无法自持。他紧紧箍住她,企图亲吻她,二人在雪地里翻滚。上官嫃恼羞成怒,吼道:&ot;世子若还想挨本宫一巴掌,不必如此费事!你把脸伸过来,我就敢掴下去!&ot;
司马轶含笑望着她发怒的样子,气促道:&ot;如果这样就能一亲芳泽,那我也甘愿。&ot;
&ot;你不要脸!&ot;上官嫃好歹习过武,对付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司马轶还不至于落下风,一阵拳打脚踢,司马轶不敢出手反倒招架不住。上官嫃浑身也热了许多,腿脚利索地爬了起来,一面整理仪容一面狠狠骂他,&ot;不要脸,坏蛋!混账……登徒子!&ot;她把从前骂査元赫的词语全用上了,觉得实在不解恨,最后还蹲下去抓了一团雪砸在司马轶脸上,然后逃似的沿着小路跑回章阳宫。
司马轶被冰雪激得牙关打战,急忙甩甩头。他站起来抖掉身上的残雪,望着上官嫃远走的背影笑了,原来她还有如此野蛮的时候。
司马轶正沿着原路往回走,积雪覆盖的树林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女子低低的呼唤:&ot;世子留步!&ot;
司马轶警觉地望了望四周,便抬脚往林子里去了。一棵巨大的松树后,披着雪白斗篷的女官静静伫立,司马轶惊疑地问:&ot;你是何人?&ot;
&ot;卑职乃尚宫局调派专门教导皇后的尚书,安书芹。&ot;
&ot;安尚书。&ot;司马轶作揖行礼,心中忐忑不安,若是方才她一直站在这,便看见了发生的一切。
安书芹直截了当地警告他,&ot;在宫里最要懂得安分守己,世子去招惹皇后的下场一定比査元赫惨百倍。&ot;
司马轶喉口抽紧,垂头望着耀白刺目的雪地发愣。査元赫身为长公主的独子,一贯骄奢跋扈,被贬至梁州竟是因为上官嫃?司马轶无奈苦笑,原来有人和他一样迷上了那危险的女子。
安书芹沉吟道:&ot;此事我不会泄露,望世子能够自持。卑职受凉王所托,给世子带一句话,凉王并非不念父子之情,而是形势所迫,世子要耐心等待。&ot;
司马轶微微诧异,问:&ot;你是父王安插在宫里的探子?&ot;
&ot;卑职受过凉王的恩惠,自当效犬马之劳。&ot;安书芹温文娴雅,看似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司马轶难以相信她能被父王收买,也不知道是多大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