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挽起袖口,在收拾碗筷时不经意间露出了手腕上被拷过的痕迹和烫伤。但愿梁如琢没看见自己胸前的那两枚响玉,那东西戴上了就摘不下来,除非打碎了,那样梁在野会弄死他。
梁如琢注视着这一切,文羚的小把戏很难骗得过他,但他理解这是小动物陷入危险时向别人求助的本能,莫名让他感受到了一种熨贴的平静。
他拿起文羚递来的挂衣袋,把平整的西服外套取出来。
文羚手心里渗着冷汗:“我……不小心盖了一会儿,已经洗干净了。”
他话只说到一半,还没干透的头发上慢慢搭了一只手。
梁如琢俯身扶着他的头,天生带笑的唇角弯弯地扬着:“没关系,谢谢。”
文羚立刻感觉到肾上腺素冲遍了全身,他努力压制着嘴角不让它上扬,手里攥着梁如琢喝过的陶瓷杯,控制不住地使劲儿。因为过于激动觉得鼻子里湿湿的,他悄悄抬手蹭了蹭鼻尖,怕极了在梁如琢面前淌出血来。
两个人离得很近,文羚嗅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烟味。肯定是梁在野传过来的二手烟,把如琢的气味都污染了。
梁如琢似乎并不以为意,等会还有事,拿了衣服就走了。
人一走,文羚轻飘飘地倒进了沙发里,然后抱着梁如琢喝过的水杯,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他可真好看。眼皮不止一层,而是层层叠叠,到眼尾就扬了上去,像四月的桃花瓣,铺着一层柔和的亮光。
文羚抿着含笑的嘴唇抱着手机发了一条微博。
“小羊咩咩今天摘到星星了吗?没有,但摸到了。”
一分钟内就刷出了上千条评论,有的在说恭喜太太,有的起哄要看星星的照片,有的在问太太什么时候更新。
文羚挑了几个搞笑的评论回复就下了线。
照片……那么难得的东西连他自己都没有。就算有也不发,他要自己偷着看。
他正窝在沙发里回味今天的每一个细节,忽然停顿了几秒,脸色倏地白了,像被人兜头砸下一盆冰水。
他猛地坐起来,甩了自己一耳光,在房间隐蔽处找了半天摄像头。
时下,道路两旁的干枯树枝挂着厚重的雪凇,包厢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梁如琢倚着靠背,慵懒地朝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
陈宇然边倒酒边分出目光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师兄,园博会顾问当得不爽?昨天的会开得怎么样啊?”
“跟那没关系。”梁如琢轻轻吐了一口烟雾。
陈宇然嘻笑道:“我知道了,你家老爷子催婚要孙子是吧?家里也没什么列祖列宗要供着,所以他是非要个孙子继承他早泄的jb吗?”
梁如琢沉默着,看着玻璃杯逐渐盈满的液面出神。
陈宇然看见他手腕上缠的一圈纱布,愣了一下,把嘴闭上了。桌上还有三四位朋友,见梁如琢今天反常的沉默,慢慢都噤了声。李文杰给了几个要劝的朋友一个安静的眼神。
梁如琢笑了笑,拿起酒杯站起来:“今天情绪不高,我给大家赔个罪,先干了。”
陈宇然最爱打圆场,几句话就帮梁如琢遮了过去:“哎哎哎那啥咱们聚一块不容易,今天给师兄接风,来一块儿走一个!祝师兄在国内大展宏图啊!”
桌上摆的是陈宇然从家带过来的贵州茅台,酒过三巡,桌上气氛热络起来,都是老相识,几句话就打消了起初的一丁点不愉快。
陈宇然托着腮帮跟一桌人闲聊:“上周末dl那台阿波罗把变速箱和传动轴烧了,驾驶员不会开序列波箱的车,听着像是一档给油强行上坡。”
“装逼呗。”
“自己搞的碳纤维车架表现不会差,这公司确实挺会抓车迷。”
梁如琢夹了块小排:“玩票的基金公司,车看看就好。”
聊着聊着,话题就不慎引到了梁家老大身上,说一阵子ces展会梁在野怎么也算主角之一,到时候兄弟俩冤家路窄又得碰上。
陈宇然看了旁边一眼,梁如琢脸色如常,甚至问了句:“他新弄来的那小孩儿,名字是哪两个字。”
“文羚儿啊,文弱的文,羚羊的羚,跟我弟弟一个画室。”陈宇然可算找着个能逼逼的话题,给乐坏了,“当初就是你大哥想法子给他弄进的美术学院,这学校多难进你也知道,我琢磨着这不就是个靠关系进来混文凭的小姨太太吗,可真绝了,回回考试拿优,就是不靠你家老大,奖学金都够养活自己了。”
李文杰道:“那小孩儿确实有点东西,不知道为什么肯在那种人身边当姘头。”
他跟梁如琢是发小儿,对他比谁都更了解,平时旁人很难看出梁如琢的情绪,他永远挂着一张疏离的笑脸,人缘相当不错,但极少与人交心。医生的直觉让他下意识盯着梁如琢手腕的纱布看了一会儿,包扎的手法勉强过关,但并不专业,看起来是某个经常受伤的孩子替他做的处理。
“对。”陈宇然舔了舔指尖的酱汁,“不过我说你家老大手也太黑了,文羚儿翅膀硬了逃了一次,被他抓回来踹断了几根骨头,刚长好没多长时间。本来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年纪小又没人脉,吓都吓坏了,哪还敢跑。”
有人嚼着花生米接茬:“报警啊。”
“报什么警?跟梁在野混一块的哪个不是手眼通天,前脚报了警,后脚局子里就能毕恭毕敬地给人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