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生恍惚觉得眼前有东西在闪,蓦地睁开眼,吓得往后退。
没有坐稳,往地上摔去。
卫锦之往前扶一把,恪守礼数,手只轻轻一搭,转旋松开。
他行一礼,敛神正色:“我丢了只镯子,许是在凉亭,刚见姑娘睡得酣,没敢打扰。我找完便走,不会碍姑娘的眼。”
他端得严肃,禾生坐着,反倒不好走开。见他果真俯下身找东西,模样认真,每处角落细细扫过,并不看她。
禾生想起他就是方才咳血的人,记着他的焦灼眼神,心里惴惴不安,开口问:“公子,你认识我么?刚才见面,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样可怕的目光,瞧一眼都让她心慌,还是问清楚得好。
卫锦之回过身,笑:“姑娘是平陵王跟前的宠人,我区区一个贱民,怎能认识姑娘这样的贵人?方才只是见姑娘面熟,长得像我一个故人,因此多看了几眼。”
他长得并不好看,皮相有些粗糙,偏生一双眸子深邃得很,倒像从别的脸上剥下来一般,与他并不相衬。
就是这样一双眸子,轻微合转,稍稍沾上身,便能叫人浑身不自在。
轻蔑、孤高,带着悲天悯人的傲气,仿佛在等她自请原谅一般,压得人透不过气。
这人好像有点讨厌她?
禾生蹙眉,拢手问:“公子的故人,是友人是仇人?”
卫锦之眼皮未眨,脱口而出:“似友似敌。”
难怪。禾生开解,人与人之间,从亲厚到仇视,二者关系游荡不定者,定是又爱又恨,才让人下不了决心。
讨厌也是应该的。让她对着卫二奶奶和卫老爷那样的脸,只怕也喜欢不起来。
片刻后,他已寻完石亭,未有结果。禾生以为他要走了,忽地见他回过头问,“姑娘,小生有个问题,不知姑娘可否一答?”
禾生怔住,外人面前不能失了礼数,更何况是三殿下身边的人。轻声道:“你说便是。”
卫锦之问:“若姑娘丢了件很重要的东西,起初怎么找都找不到,后找着了,却已经被别人占为己有,敢问姑娘,会如何做?”
大概说的是镯子。禾生答:“你放心,我若看到你的镯子,定会派人送还给你。只是不知,公子的镯子,长什么样?”
卫锦之眼梢含笑,并不理会她的问题,道:“姑娘的意思是,若占了别人的东西,定是要归还的?”
禾生一怔,随机点头。三岁孩童都知道的礼数,拾物不报,是为贼。
卫锦之垂首拢袖,“我的镯子,上面刻着字。”随即鞠礼告辞。
禾生嘟嚷,“刻着字啊……”
抬眼见人已走远,身影缓缓融入青翠的丛林,待再也望不见丁点影子,她收回视线,往石桌上一趴,长吁一口气。
当真是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