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籍记载,张元任侠好事,爱打抱不平,自视甚高,但屡屡科举不第。这样一个雄心万丈的人,老考不上,愤懑之情焉得长久强压不发?
有一年华州的河里出了一条大蛇,这条蛇数丈长,水桶般粗细,经常趴在桥墩上把头伸到河里去喝水,吓得老百姓不敢从桥上过。张元喝了几杯,酒壮英雄胆,上了桥,抱起一块大石头往下一扔,正好砸中蛇脑袋,蛇掉到河里,被砸死了,血流了几里地远,老百姓这才敢过桥了。大家一看,张元太厉害了,连蛇精都敢砸死,这个人不好惹。
张元还特别喜欢在夜深人静、黑灯瞎火的时候,去深山老林里,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练胆。他吹着铁笛行进,拦路的强盗一听铁笛声,知道是大侠张元来了,咱赶紧躲开,别惹他。张元跟吴昊及另一个不第的士子朋友,三个人整天在一起饮酒赋诗,抒发心中的不平之气。张元曾经写过一首咏雪的诗:“五丁仗剑决云霓,直取银河下帝畿,战死玉龙三十万,败鳞风卷满天飞。”(《容斋三笔》卷十一)豪情跃然纸上,天下之大舍我其谁的感觉。哥儿仨都觉得咱仨这么大本事,科举考试却老考不上,看来文试不是咱们出人头地的机会。来文的不行,咱就来武的吧,正值国家有难,用人之际,咱们到边塞投军,报效朝廷。于是,三个人就到了边疆。
仨人见到边帅之后,说明来意。边帅一看,仨布衣老百姓,自称满腹经纶,这种人我见得太多了。你们说你们有本事,我朝官员出身正途就是科举,你连这敲门砖都没有,让我任用你,我怎么任用?不符合组织选拔干部的政策啊!边帅好言相劝一番,管了顿饭,走吧你们。仨人出门就琢磨,下一步怎么办?张元、吴昊一跺脚,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哪儿的黄土不埋人?既然我们想报效朝廷,朝廷不用,我们就报效那边的朝廷去!哥儿俩上马走了。他们的朋友不忍背弃祖国,一看张元、吴昊跑了,赶紧去见边帅,将军你看,我们仨人来投效你,你不用我们,他俩就跑到党项去了,他俩满腹经纶,如果为元昊所用,必为我朝之患,将军你当赶紧派兵去追。将军翻了翻白眼,明儿天亮再追吧,大宋每年跑的这种人,海了去了,没见哪个是元昊的座上宾,都被元昊所用,元昊那屋里还搁得下人吗?跑就跑呗,明儿天亮再追。也有记载边帅派了骑兵,三心二意地追了一下,可能出去遛了遛马就回来了。这个朋友留了下来,做了边帅的幕僚,当个师爷文案之类的。张元、吴昊俩人跑到了西夏国中,一直到了西夏的首都兴庆府。
第1节左膀右臂
张元、吴昊虽然到了兴庆府,可是二人在当地举目无亲,谁也不认识,要想结识西夏国的高官,投靠西夏朝廷,谈何容易?那么究竟是什么机缘巧合,让张元、吴昊见到了西夏国主李元昊的呢?
哥儿俩想了一招,天天到一家豪华酒楼去喝酒,喝完酒之后高谈阔论。万一有西夏的高官来这儿喝酒、娱乐,听见了我们的谈论,觉得我俩有才能,就会把我们推荐给元昊,那多好啊!他们天天在这酒楼上嘚啵,聊了一个多月,也没有一个高官见到他俩。兜儿里没钱了,这么高档的酒楼天天来可来不起,一次俩人酒后愤懑不已,提起笔来在墙上写了一行大字:张元、吴昊来饮此楼。把笔一扔,哥儿俩接着喝。这回撞上大运了,没有高官发现,被便衣发现了。便衣一看,张元、吴昊?这里面“元昊”二字是我们皇上的名字,西夏国中谁敢写皇上名字,这俩狂生竟然敢写。便衣上去就把他俩捆了,捆了之后,阴差阳错,就给送到元昊那儿去了。哥儿俩待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见着元昊,这下见着了。
元昊一听说有人写他的名字,觉得很好奇。谁这么大胆?我真没见过这么有种的人。元昊就问他们,朕名叫元昊,你们在墙上写张元、吴昊,为什么不知道避讳?两个人虽然被捆得跟粽子似的,但是衣着光鲜,一表人才,不卑不亢。张元说你连姓什么都不在乎,在乎名干吗?你有几个姓你数得过来吗?拓跋、李,然后赵,现在嵬名,数得过来吗?元昊一听,服了,得罪先生,赶紧起身下座,亲自解绳松绑。元昊说,先生远来,必有教于我。你们来大夏,肯定是想为我大夏出谋划策,要教我点啥吧?张元、吴昊说,对了,就是来教你的,遇上我们你算是走运了。两个人虽然是书生,但跟元昊一谈军国大事,天下形胜、兵要地志、山川地理,了如指掌。可能科举考试不考这个,所以两个人老是科场不第。史籍记载,他们俩“常劝元昊取陕右地,据关辅形胜,东向而争,更结契丹兵,时窥河北,使中国一身二疾,势难支矣”(《西夏书事》卷十七)。他俩告诉元昊,取陕右之地,占领长安、潼关、崤山、函谷关,据有关辅形胜之地,然后联系契丹,让契丹在河北动手,我们在陕西动手,使中国一身二疾,势难支矣。这俩人给元昊出的主意,可以讲都是见血封喉的毒招,元昊听了俩人的话,大为高兴,非常信任他们,待为上宾。后来张元在西夏做到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国相这样的高官,而且名字一直叫张元,也没为避李元昊的讳而改名,不像李元昊的祖宗为避讳频繁改名。元昊领兵伐宋,主要是他们出的主意,特别是张元。吴昊的事迹,史籍上没有太多记载。
张元、吴昊投了西夏,给元昊出谋划策,宋朝边帅知道消息后,也很后悔。这俩人果然有才,当初要听了他们朋友的话,把他们追回来,给他们个八九品小官做,不也就没这个事了吗?宋朝先是笼络张、吴的家人,岁赐钱米,还让张元的弟弟和侄子当了官,希望张元、吴昊回心转意。这根本不可能,张元回到宋朝能做“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国相”吗?显然不行。那我为什么要回去呢?宋朝一看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吧,把张元、吴昊的家人软禁起来了,希望有朝一日还能把张、吴二人给诱惑回来。没想到,元昊派人伪装成宋朝的使者,拿着伪造的诏令,到了关押地点,我们奉上命把他们带走。上了马车之后,一路狂奔,奔边境绝尘而去。沿途的地方官员觉得可疑,但不敢质问,因为人家拿着诏令来的,谁也不敢怀疑这个诏令是假的。马车一路奔西夏去了,冲过边境。西夏那边,快马轻车都安排好了,鼓乐喧天,迎接张、吴二人的家人。宋朝这边知道上当了,但为时已晚,总不能越境把张、吴二人的家人抓回来吧。张、吴二人从此更是死心塌地归附元昊,为元昊出谋划策,运筹帷幄,跟宋朝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