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思绪忽然飘得很远,他想起两年前他满背是伤,趴在山上木屋的小床上听满山的松涛,山寺的钟声日复一日地敲响,像在招引远方的幽魂。他想起娘亲领着他走入山寺,弑心佛陀站在层阶之上,将通体漆黑的长刀“静铁”交在他的手中。
他忽然感到满身的疲惫。
沈玦穿出最后一针,打了一个结,用布吸干净夏侯潋身上的血,再敷上草药,用绷带绑住他的肩膀。
伤口都处理好了,他才有工夫擦脸上的汗,道:“好了。”
夏侯潋已经虚脱了,倒在床上低低地喘气,他扯出一个费力的微笑,道:“你看,少爷,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别高兴得太早,伤口若是感染了,一样救不了你的命。”沈玦把布巾扔进脸盆,盆里的水已经鲜红一片,仿佛盛了一盆血。
夏侯潋喘了会儿气,挣扎着披上衣服,道:“我得走了,少爷救命之恩,潋来日再报。”
沈玦把他按在床上,拧眉道:“你这个模样能去哪里?安心在这给我待着。”
“等住这间屋子的太监回来了,咱们就都暴露了,少爷,我不能连累你。”
沈玦挑眉,道:“你怎么知道这间屋子不是我的?”
“你的屋子不会这么臭。”夏侯潋笑道。
“放心吧,他回不来了。”沈玦脸色漠然,把被子给夏侯潋盖好,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弄点药。”
夏侯潋察觉到什么,没有多问,只道:“你有没有他的画像,给我一份。”
“你要做什么?”
夏侯潋神秘地笑了笑,道:“你可知道伽蓝紧那罗?”
沈玦摇头。
夏侯潋道:“他是我师父,精通易容术,我如今学了个八成,你给我这个小太监的画像,我能仿出一张假脸,别人不凑到我跟前仔细瞧绝对分辨不出真与假。”
伽蓝秘术繁多,沈玦早有耳闻,答应了帮他画一张四喜的像,便去厨房给夏侯潋熬药。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沈玦给夏侯潋端来药,看着他把药喝完,他仿佛尝不到苦味一般,一股脑全灌了下去。他不知道,在杀场里摸爬滚打了两年,夏侯潋练就出了忍痛和忍苦的好本事,方才没有喝麻沸散就施针,正常人早晕死过去了。
收拾完屋里的狼藉,累得汗流浃背,沈玦觉得自己之前的澡都白洗了。夏侯潋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神色静谧,多了从前没有的沉静与从容。
两人相对无语,檐下铁马被风吹起,铃铃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