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咎接过短箭,听声辩位,朝窗外一掷,还真听见一声惨叫。
谢无咎心系外面,对方来势汹汹,颜永嘉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脚虾,徐妙锦也光有嘴皮子厉害。他想快些出去,偏偏还带着一个累赘孟濯缨,又被毒箭封路,一时也难突破,只听徐妙锦那丫头呼呼喝喝,连自己老爹的名字也拿出来虚张声势。
这伙人敢在西山动手,哪里还会怕事?刀剑之声越发凌厉,很快,就听不见徐妙锦的喊声了。谢无咎大急之下,便漏了一支箭,正对准孟濯缨。他大急之下,徒手捉住,箭尖擦破手心,堪堪停在了孟濯缨耳边。
谢无咎骂了一声娘,反手甩了箭,手心火辣辣的,眼前已有了重影。
这毒·药真是厉害!
孟濯缨心惊肉跳,破窗外跳进数个蒙面大汉,气势汹汹杀来。她忙缩着身子,往谢无咎的保护圈里又躲了躲。
千钧一发,谢无咎却没动。
孟濯缨一看他神色,明厉的双眸里多了几丝混沌,她心说不好,使劲在他虎口掐了一把,拽着往门外走。谢无咎清醒过来,对自己下手更狠,在手心伤处狠狠撕了一把,鲜血淋漓的保持清醒。
谢无咎且战且退,以一敌众,纵然艰难,仍将孟濯缨护的滴水不漏:“你别怕。大理寺的人也该到了,你不必管我,躲好了保住小命……”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一脚踩空。原来已经退到了斜坡边,原本不至于摔下去,可他中毒意识不清,整个人都往后仰倒,直接翻滚下去。他倒是好心,昏迷之前,仍然把孟濯缨夹在怀中死死护着,遂,两人一起滚了下去。
那几人紧追不舍,箭矢好几次擦着脸颊、肩膀飞过去,突然听得一声唿哨,这几人最后放了一波猛箭,便齐齐撤退了。
人是退了,可两人还往斜坡下面滚,眼看下面就是冰冷的流水,孟濯缨极怕水,使出吃奶的劲儿,想要抓住岸边的茅草。
她是抓住了,可哪里能挣得过一个成人男子?眼看谢无咎还执着的“保护”着自己,她情急之下,使劲一踹,谢无咎就像个沉甸甸的笨葫芦,咕咚滚进了溪流里。
离溪流只有咫尺之距的孟濯缨,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幸好幸好。
溪流湍急,谢无咎滚下来时已经昏迷过去,顺着流水往下飘去。孟濯缨在河岸边小跑着追赶,总算被一块大石头卡住,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人给拽上岸边。
谢无咎醒来时,头皮发紧,浑身酸沉沉的,嘴里一股辛辣苦味,舌头一转,还有半颗黏糊糊的药丸未曾化开。这药丸虽然又辣又黏,可又有一股独特的清新之气直冲天灵盖,逼得他清醒过来。
虽然不能完全解毒,但足以保持神智清醒。
“这是什么?”谢无咎哑着嗓子问身边的人,这才发觉浑身湿透。“是掉进水里了吗?”
孟濯缨道:“是民间的万金丸。”
万金丸?江南一带,民间赤脚大夫常用,什么都能管用一点,又不那么管用。谢无咎听说过,可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还能嗑上这种鸡肋一样的丹丸。
倒的确是能管用一点。
他呼了口气,浑身冰冷,左边小腿肚钻心的疼,大概是摔下来的时候伤了。这一醒神,他也发现了——对面这人干爽爽的,浑身上下,只有衣袖洇湿了一小块。
谢无咎:“小世子没掉进河里?”
孟濯缨面不改色:“谢大人实在太沉,没拉的住。”
谢无咎瞧了瞧孟濯缨纤瘦的小身板儿,也没疑心,揉了揉胸口,有些隐隐作痛,可又实在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把这儿伤了。
孟濯缨急于脱身的那一脚,似乎踹的重了点。
她若无其事的看着谢无咎从怀中摸出信号弹,额,自然被水湿透了。
谢无咎无声的骂了一句娘,随手扔在地上。
孟濯缨痛心疾首:“谢大人,信号弹这么要紧的东西,怎能不裹上牛皮呢?”
谢无咎拿眼睛翻了这小累赘一眼,冷笑:“呵,遇见孟世子之前,谢某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孟濯缨甚是贴心,劝解道:“谢大人不必在意,驴有失蹄嘛。”
她神色担忧,吐出的话可算没心没肺。也不想想,谢无咎又是中毒箭,又是落水,还不都是因为,要保护孟濯缨的缘故。
谢无咎都被她气笑了,咧开嘴,刚要开口,小腿一阵抽疼,他倒吸一口冷气,在心里直骂娘,却又想尽力的维持一个“泰然自若”,因此,表情很有些无声的狰狞。
孟濯缨假作不知,转过脸去,等听得谢无咎一声细微的喘息声,才恍如未觉的转身,道:“你昏迷时,我看了看,东边似有一缕炊烟。眼下,我二人是在此等候,还是寻求人家帮助?”
谢无咎也不会和“小孩子”动真气,压过这阵疼,放低了嗓音,有些沙哑的柔和:“小世子不必急,大理寺的人应该早就到了。不然,那伙人也不会在得手之际撤退。只不过我们顺水而下,他们要找我们反而需要点时间了。不如就此等候……”
“哎哟,二位公子,这是落了水了?”
二人正在商议,突听一个中气十足的粗哑声音插了进来,都是一惊。
孟濯缨略一侧身,挡在了谢无咎身前。
说话的是个粗壮高大的婆子,圆圆的大脸盘,堆满了笑,用手拍打着身上的草粘子,看着很是憨厚实诚。